第191章（2/2）
郁小楼道：“为什么。”
“他们两个阴沉沉的，一看就不像好人！”狐貍说，“和尚说了，坏人就得让他吃苦头，事实证明，他们俩真的特别坏！”
郁小楼心中微微一动，淡淡瞥一眼两人：“是么。”
终于重新得到他的眼神，负雪抿起唇，天南忍不住叫了声：“义父……”
然后紧接着就听那狐貍不怀好意地吱吱笑起来，阴阳怪气说：“哇，还是义父子呢！喂！那个义父，你想不想知道你这两个好儿子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双生子脸色遽变，下意识去看身边人的脸色。
红衣的年轻仙人即使乱掉了发髻、衣袍上沾了草叶苔藓，也依然是卓然出尘的仙人气度，没有笑的眉眼有一种不可忽视的锋利感，侧脸上的神色很清冷，是与幻象中满身狼狈截然不同的模样。
不可亵渎，也绝不该被亵渎。
但此时他微垂着眼，若有所思看着网中的狐貍，长而密的睫毛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双生子对这张脸上所有细致入微的表情都了如指掌，忍不住心里一慌。
郁小楼的确有一点动心，但还没出声，就听天南冷笑说：“下三滥的鬼伎俩，谁知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迷惑人，也敢招摇过市蒙骗人！”
“谁蒙骗人？谁蒙骗人？！”狐貍像是蒙受了奇耻大辱一样疯狂跳脚，若不是身陷囹圄，它能跳起来指着天南鼻子骂，“我的幻境是梦境！境界低于我的人在幻境中无所遁形！你们心底压抑着什么，贪念着什么，都会在幻境中梦出来！我只不过是让你们正视自己的心！你说我的幻境下三滥！啊——呸！谁下三滥我不说！”
天南脸色难看得要命，平日里能说会道的本事全使不出来了，只恨不得立刻飞起长剑将这狐貍一剑封喉！
就连一向清冷的负雪，都忍不住攥紧了剑柄，手背上暴起明显的青筋。
是不是恼羞成怒不要紧，他们只知道此刻最想做的事情是杀狐灭口。
心底“压抑着什么”？“贪念着什么”？怎么可能！无稽之谈！他们能贪念什么？他们只是想谨守儿子的本分，只是渴望更深厚的依恋，只是，只是想让这个人多看他们一眼而已！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双生子幽绿的眸底慢慢浮起猩红的凶光，像两头亟需嗜血的野兽，负雪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嗡鸣，出鞘半寸，剑光如最锋利的刀片一样，蠢蠢欲动。
“算了。”
郁小楼突然开口，淡淡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也不屑于知道。”
狐貍一愣，立即幸灾乐祸地去看那一对兄弟，就只见他们面无人色，脸色一片灰败，一个死死咬住了嘴唇，俊美如玉的脸上一片青白；另一个嘴唇微张，却好像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一片无措的茫然。
狐貍狠狠出了口恶气，心里唾骂：该！
“好了，不要再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浪费时间。”郁小楼声音恢复了一点温和，甚至还看起来心情不错地朝狐貍笑了下，“我帮你去抓蛇，要不要？”
狐貍立马顾不上幸灾乐祸了，兴高采烈道：“要！”
郁小楼随手挥散了剑意织成的网罗：“那请带路罢。”
狐貍似乎是个不善战的狐貍，即使它有三尾，但也只能在幻境中阴一把男主，一个照面就被老老实实关在笼子里了。
此时终于被放出来，狐貍快乐了，也没有再耍花招——当然这也可能只是因为它确定在郁小楼面前自己耍不了花招，但这不重要——总之它看起来就是一副对抓蛇这件事很积极、很乐于出力的样子。
郁小楼跟着它走，一面问：“你如此看不惯它，怎么不干脆杀了它，为民除害？”
狐貍像人一样用两条后腿走路，两只前爪蜷起在胸前，屁股后面三条尾巴蓬松如雪，随着走路的动作一摇一摆，半天才哼哼唧唧地：“那条蛇太丑了，我恶心见它。”
郁小楼点点头：“哦，你打不过它。”
“才没有！！”狐貍炸了毛，“我可是堂堂三尾白狐！怎么会打不过一条臭长虫！你说这种话不觉得可笑吗！”
郁小楼懒得戳穿这小狐貍一点可怜的自尊心。
这狐貍虽是妖类，身上却毫无一丝邪气，反而裹了满身祥和的香火味儿，一双眼睛虽然是狐类特有的妩媚妖娆，却有很纯净的眼神。
它身上背负了与老和尚的因果，必然不能轻易害人，甚至还设下迷阵引人回家，免得被蛇精所害。
大约它修的道，是善。
向善的灵物，总是得天道偏爱的，它的善心善行让它拥有难得的澄明心境，再加上一点天赋，加上这满山充沛的天地灵气，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修成三尾，也算是好妖有好报。
于是三人跟着这只好妖怪翻过山顶，来到了南面一处山坳中，
两只妖怪的地盘的确很不一样，这种差异实在太明显了。郁小楼站在山岗上朝下看，只觉得一股潮湿阴邪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就连如银的月光洒落此处时，都被阴影吞去了华光。
狐貍人模人样地皱眉：“我就不爱来这儿吧，好好一处修炼宝地被那长虫弄得乌烟瘴气，把我最爱的月亮都弄脏了。”
郁小楼看了片刻，说：“不好找吧。”
狐貍点头：“蛇类么，什么腐枝败叶泥地里都能钻，洞还又臭又深，直接抓不好抓，得先把它引出来。”
“怎么引？”
“你说呢？”狐貍吱吱笑起来，绕着他走了两圈儿，“美人蛇，你说怎么引？”
郁小楼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先说好，我干不来这事儿。”狐貍笑嘻嘻的，“我俩对彼此的味道都太熟悉了，我去准露馅。那玩意儿喜欢精壮的男人，我看他俩就挺好。”
郁小楼回头，对上两双绿幽幽的眼睛。
这两个逆子一路上静悄悄的，一声也不吭，但视线一直在他身上，他能感觉到。
简直就像两条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再往主人身边凑的大犬，哪里还有半分魔兽的威猛呢。
大约是没想到他会看过去，两人猝不及防和他对上了目光，就一下子露出那种好像很紧张的神色来。
“……”
更像狗了。
他俩这个样子，郁小楼连生气都提不起劲。
“你们去。”郁小楼淡淡道，“若是连这条蛇都搞不定……”
他想说“要是连这个都搞不定，我就不要你们了”，话到了嘴边，顿了顿，却又含住了没出口。
郁小楼垂眸，喉结滚动了下，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但显然他低估了双生子对他的了解，负雪和天南很容易就领悟了他半句话的意思，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一分阴郁。
郁小楼却已经转过脸，不再看他们，随手掐了诀，就隐匿了自己与狐貍的身形和气味。
双生子已经看不见他，一双眼睛却仍然精准地落在他身上，两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郁小楼看了眼两个人的背影，便转开目光去看月亮。
狐貍说：“你真的觉得他们俩能制服那条蛇？”
“那条蛇连你都打不过。”郁小楼淡淡道，“他俩要是搞不定，趁早吞剑自尽去。”
妖兽的领地意识都很重，而这一狐一蛇互相看不顺眼却还能将这座山一分两半和平共处，侧面说明其实两个都拿对方没办法。
否则狐貍在这边搞迷阵阻拦行人去送死，那条蛇若是打得过，早将这狗拿耗子的小狐貍一口生吞了。
“？？”狐貍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我是什么很贱的狐貍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应该吞剑自尽？？”
郁小楼不吭声。
今晚他心情实在不好，并不想跟这小狐貍精插科打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