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罚酒(2/2)
刘掌柜被她这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朝旁边伺候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
小伙计机灵,赶紧从旁边一张桌子上,拎起一个白瓷酒壶,又拿了个精致的白瓷酒杯,小跑着送到洛昭寒面前。
小伙计赔着笑,把酒壶和酒杯往她眼前递了递:“洛大小姐,您看……这是上好的桂花酿,不烈,您意思意思……”
话还没说完,洛昭寒动了。
她根本没看那个小酒杯。
那只提着裙摆的手猛地一松,鹅黄色的裙摆如花瓣般垂落。她直接一伸手,快如闪电,不是去接酒杯,而是一把抓住了小伙计手里那个白瓷酒壶的细长壶颈!
“呵!”她嘴角往上一扯,在满堂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她手腕一翻,手臂高高扬起,壶嘴对准了自己。
然后,她仰起头。
琥珀色的酒液,哗啦啦地倾倒而下,直接灌进了她微张的嘴里。
没有半点犹豫,没有一丝停顿。
那清冽的酒香瞬间弥漫开,伴随着她喉间快速滚动的吞咽声。
“咕咚…咕咚…咕咚…”
整个佑康茶楼,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剩下酒液冲入喉咙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傻了。那些刚才还在起哄的公子小姐们,张着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哪是大家闺秀喝酒?这比军营里的糙汉子还生猛!
刘掌柜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嘴巴微张着,下巴都快掉到脚面上了。
他原想着小姑娘脸皮薄,罚三杯小酒,给个台阶下,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哪知道这位祖宗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给他来了个壶对嘴!
“哐当!”
最后一滴酒液消失,洛昭寒手臂猛地向下一甩,空了的白瓷酒壶重重砸在她脚边那摊黏糊糊的蜜饯和碎瓷片上,发出一声闷响,骨碌碌滚了两圈才停下。
“哈!”她重重地哈出一口气,抬起手背,极其豪迈地往嘴角狠狠一抹。
那双眼睛,因为烈酒入喉的刺激,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眼尾也染上了一点红,可那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烧着两簇小火苗,灼灼地扫视全场。
“三杯?”她开口了,声音因为刚灌了酒,有点沙哑,却拔得老高,带着一股子呛人的冲劲儿。
“够不够?不够姑奶奶再给你们旋一壶?”
那目光挑衅似的,特意在刚才起哄声最大的那几个方向停了停。
没人敢接茬。
刚才还嗡嗡响的茶楼,这会儿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哔剥声。
洛昭寒满意地看着这群被镇住的鹌鹑,感觉胸口那口被迟到和刁难憋住的气,终于顺下去一点。
光靠蛮力喝酒可不行,她洛昭寒又不是真的莽夫。
她爹是武将不假,可也请了先生教她认字读书,肚子里多少还是有点墨水的!
很快,她锁定了目标。
就在离主位不远的地方,挂着一盏看起来特别精致的六角宫灯,糊着素雅的绢纱,上面用清秀的字体写着谜面。
洛昭寒抬脚就朝那灯笼走去。
她步子迈得又大又快,脚下还踩着那些滚落的果子和点心碎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寂静里格外清晰。
她走到灯笼下,仰头看着那谜面,大声念了出来:“笔上难写心上情,到此搁笔到此停。有情日后成双对,无情以后难相逢。石榴开花慢慢红,冷水冲糖慢慢溶。只要两人心不变,总有一天得相逢!”
念完,她“啧”了一声,小脸上满是不耐烦,眉毛都拧成了疙瘩:“这都什么跟什么?弯弯绕绕,酸不拉几!写个破字还整出情啊爱啊,酸掉人大牙!”
她这大嗓门,还有这嫌弃,简直像在滚油锅里又泼了一瓢冷水。
刚才被罚酒镇住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微妙起来。
不少人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位将军府的小姐实在是粗鄙不堪,毫无雅趣,简直玷污了这风雅之地。
刘掌柜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开口打个圆场,却见洛昭寒突然动了。
她根本不等别人反应,猛地踮起脚尖,伸长手臂,一把就攥住了那盏精致宫灯垂下来的流苏穗子!
动作又快又准又狠,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蛮横劲儿。
“嗤啦——”
一声清晰的裂帛声响起。
那糊着素绢的灯罩,哪里经得起她这么生拉硬拽?薄薄的绢纱瞬间被扯开一道大口子!
洛昭寒才不管这些。
她的小手直接从那破口里伸了进去,在里面胡乱一掏,精准地抓住了贴在灯笼内壁的那张小纸条!
然后用力一拽!
纸条被扯了出来。她把那皱巴巴的小纸条捏在指尖,高高举起,对着满堂目瞪口呆的宾客,小脸上扬起一个近乎挑衅的笑容:
“费这劲儿猜个屁!谜底不就一个‘笔’字嘛!”
她语速快得像爆豆子,噼里啪啦,把自己那点理解一股脑倒了出来。
虽然解释得简单粗暴,甚至有点歪理邪说,但偏偏好像又真能歪打正着地套上那么一点边?
全场持续石化。连呼吸声都轻了。
这也能行?猜谜讲究的是含蓄雅致,意趣悠长。
哪有她这样,直接把谜底撕出来,还嚷嚷得这么直白粗鲁的?
简直是把风雅踩在脚底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那个一脸“姑奶奶拆穿了你们把戏”表情的鹅黄色身影上。
刘掌柜脸上的肥肉抽搐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完了,全完了!精心准备的雅集,被这位祖宗三拳两脚砸得稀巴烂。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塞了团棉花,半个字也挤不出来,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就在这片能把人压死的沉默里,一个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慢悠悠地从二楼飘了下来。
“洛小姐,好利落的手脚。”
唰!
几十道目光,瞬间从洛昭寒身上拔起,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源头。
二楼正对着大堂主位的那间雅座。
雅座的雕花木栏杆后,斜倚着一个年轻男子。
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袍,料子一看就是顶级的云锦。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指节修长匀称。
另一只手,则端着一只白玉酒杯,杯沿抵在唇边,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后院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