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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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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现在,眼泪也是会不停掉的。

沐颜泪眼婆娑,根本看不清这幅画,也不知道如何去改,他想记起陈桂的样貌,却是真的真的记不起了,陈桂一点都没有留下,于是,他只能呆坐着一边擦一边掉眼泪,他又问自己:为什么流泪呢?应是委屈,为什么委屈呢?

陈桂走前和他说:“要是你不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再早一点,和他说:“你为什么偏心他呢?”

沐颜想:自己怎么会偏心他呢?自己怎么会分不清好坏呢?自己怎么可能分不清超市买的十几块的难吃的速冻水饺和春天特意去摘野菜回来焯水剁馅包好的、永远放在冰箱顶层饺子呢?自己怎么会偏心他呢?

明明、明明是最明目张胆地偏心你啊,为什么……你傻啊!

你糊涂啊……

应是委屈,却也称不上恨的情绪混杂在一起酸涩得可怕,冲击着心脏发出一声一声不堪重负的重响,泪水的温度滚烫灼烧着手背,一些混进颜料里,一些流进嘴里,可大多,都憋进了肚子里。

应是不配委屈的,毕竟他连妈都没了,眼泪也只好少流一些,他想。

又想画画,却提笔难动,画笔干涩地刷在已经干透的画面上,最多是画明一下分界线,却也画不出来那种浑然天成的美了,他已经失去心了,不仅母亲离他而去了,他自己,也离他而去了。

都已经记不清那人的样貌了,都已经讨厌上自己的样貌了,谈何绘画呢?

是他离他而去,一去不复返了。

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好像突然明白了他并不能成为那个幸存者,好像终于明白了,命运的滚轮不会独独饶过他,该碾成粉碎的,它一个都不会少。本该属于他的少年心性,本该是他的善良和真诚,却在冬夜里,无缘无故地冻僵了,他一直留存的,想要保护的天真,也离他而去了,甚至都来不及追随它的影子。可又失去了画笔,本就沉默寡言的少年,他该怎么描述这样难言的感情呢?是谁杀死了他呢?除了他自己,还能有谁呢?

无言以对。

他好像感到了被全世界抛弃——他总是希望能和黑暗划清一条界限分明的线,自私地把自己分向光明的那一边,可早就沉溺于黑夜的他,谈何光明?只是嫉妒着光明的人罢了。

可还是不甘心的,沐颜哭着也要把这幅画画完,记不清样貌也要胡乱地填上色彩,尽管它们参差不搭,沐颜还是尽己所能,画出了一副奇怪又难看的画,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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