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2/2）

沐颜日常在学校的消遣就是看他做作业，自然对他做过什么了如指掌，冯陌的桌子也很干净，靠外那一侧堆了不高的书，沐颜的书以前堆在中间，现在堆了一部分在前面，把尚清华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视线可以说一点阻隔都没有。

话毕他又不追究了，笑着偏头说：“谢谢。”

他不说破，他们之间有些事已经心照不宣了。

冯陌也笑了：“不会可以问我，还是做过一点的，没用过也不会拿给你。”

“哦……”沐颜阴阳怪气发出一个长音，“真贴心。”

之后便没下文了，冯陌每天都给自己规定了学习任务，自黄先生启蒙之后他找到一点感觉，现在已经可以还算通畅地刷题了。虽说冯陌要教沐颜学习，但也没给他太重的任务，沐颜也不看他了，一道一道刷，遇到不会的就歇一歇等他做完一道题了再问，不过冯陌都会放下手中的题看他，沐颜总会被这种随时被注视的温柔和细心打动。

就像月光一样，不够温暖，却在黑夜里无时不在。

沐颜又忍不住往窗外看，一只黑色的雀鸟飞上枝头，摇动两下树梢后停住，它的头左摇右摆，好似有无限好奇。

夕阳斜下，暮色四合，为它的羽毛和万物度上薄薄的一层粉红，像尚未融化的甜蜜软糖。

晚自习的时候，他偷偷对冯陌说：“你对我这么好，会让我不知道这么回应的。”

冯陌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没有平时那样淡淡的笑，便正色了些，他说：“不好，我没做什么。”

沐颜回过头望他：“还没做什么？给我买馄饨、等我睡醒、陪我说话、带我……”他停住了，好像对方的好说不尽。

冯陌低头看他的衣领，沐颜穿了件黑色羽绒服，今天没有大太阳还是有些冷，他把拉链几乎拉到了顶，他缓缓说：“不算好，这些谁都能做到。”

沐颜不动，就淡淡地盯着他，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好像自虐一样回想起一些东西，然后责怪自己，谁都能做到的事，为什么他做不到，于是他说：“已经很好了，不用更好了。”更好的受不起了。

冯陌看不透他脸上的神情，那种淡淡的，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又什么都放不下的模样，沐颜觉得他已经够好了，冯陌却时常认为自己做的还不够的，他离了解沐颜还差太远。这些小恩小惠的算不上爱，可稚嫩的他们都还不会爱。

于是他悄悄握住了沐颜的手，在桌子底下摩挲了他一下。

沐颜翻转手背握了一下又放开：“做你的作业吧。”

其实他反复回想这些事也不是闲得无聊，他想要靠这一块来写文章，文字创作是最低耗的一项艺术却也是最难的一项，但是很多东西在情绪到位了自然而然就写出来了，苦难是艺术的摇篮。他苦思冥想啊，又转回了秋天。

晚上他们一齐回家，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耀眼灯光，给沐颜的发丝镀上一层金色，又随着他的走动而如流水般流走，冯陌比他高个几厘米，可以看到他眼下还有一些没散尽的灰黑，像是微焦的布丁，有一种别样的破碎感。

他没出声，他知道沐颜在思考些什么，但不需要他的参与，沐颜能自己想清楚。冯陌希望沐颜伤心的时候他都在，但是又不希望干涉过多。

过了这段灯火通明的大道，晚上的小路上静寂无声，灯火黯淡、光影玲珑。

在一个有些老化的庭院，旁边老化的中世纪风格的路灯照出微弱而又疲累的光线，他们将在这里分别。

这个院子刚好在学校、沐颜家、冯陌家三点围成的三角形中间，晚自习下得太晚，他们几乎没有时间能绕太多路，每天能一起走的路就这么一点。

沐颜微笑着回头看他：“明天再见了。”

“好，明天早上也在这等你？”冯陌不缓不急地问。

沐颜愣了一下，又看了看他：“太麻烦了。”

冯陌顿了顿，说：“好。”

于是沐颜再次扯给他告别的笑。

“拜拜。”他挥手，却没有回头。

冯陌转身走了，沐颜留在后面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树荫尽头了才离开。

他收起手，转身、擡头。

极轻的脚步缓慢地落在回家的路上上，手插进羽绒服的兜里。

树叶在旁边被风吹出沙沙的声响，小猫一步一回头机警地从身边走过，而高耸的路灯照耀下，拉长了少年清晰的背影，在地上显现出一个逐渐变大的巨人身影，它脚步坚实地踏在地上，又似跌跌撞撞地走着。

沐颜的脚步从来都是坚定的，他会一往无前向前走，会用尽方法找出路，但也会忍不住回头。

像是频频回望的小猫，机警地环视周围的环境确定是否安全；又像是一个倒着往后退的人，他不见前路，又太过在意来处，前后倒置，这样的话就算前方是深渊峡谷，他也会一无所觉。

他骗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放下只是不去想了，反正只有一条路了，再怎么走也就这样了，好像他看不看路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