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情意(2/2)
虞舟渐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他失笑:“你有中意的人了?”
“我!我……”张丰年下意识想反驳,可刚起了个头就没了声音,他挠挠头,难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少年一般,最终只得长叹一口气,点点头:“是……挺有好感的,但是……她应该不会喜欢我。”
难得这样一个恬静的夜晚,虞舟渐同他坐下来,道:“真情流露本就是人性本真,你不妨大胆一点,表达自己的心意,这没什么。”
这话显然激励到了张丰年,他想了一会儿,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虞大人,你说的没错!只是……”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想请你帮我想想,我该怎么说比较好。”
虞舟渐失笑,认真想了想,在脑海中觅得一句不错的诗,侧头告诉与他。
……
从张家离开时,周遭的人家都已经熄了灯。
田地里的蛙鸣不止,天上星汉灿烂,地下萤虫萦绕。
张丰年和阿兴把他们送到村口,之后他们便想着再走一段路,权当消消食。
晏相淇时不时伸手好奇去捉身旁的萤火虫,捉不到也不着急,乐趣十足。
这几个月以来,大概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不用把心思放在人际交往上,下河摸鱼捉虾,上山采果子,偶尔去打打猎,研究研究美食,每天太阳落山吃完晚饭后和虞舟渐出来散散步,吹吹晚风,什么也不用想,不用去担心。
虞舟渐见她兀自玩得开心,无奈笑道:“若真喜欢,我给你抓一些来。”
晏相淇摇摇头:“看看就好了,不用抓。”
虞舟渐没有反对,他转而问道:“这次来余杭,成绣局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他们这次来余杭,便是因为这边的桑农已经开始缫丝,不出意外,等丝线生产出来,便能交由织造局织成布料,运往京城开始售卖。
成绣局亏空大半年,终于等来了生丝。
想起孟弘安不久前寄来的信,晏相淇想了想:“丝织品向来都是家底殷实的人才买得起,余杭这边虽然富庶,但几乎各家都有绣娘和织机,所以咱们的丝绸还是要送到京城去。”
“不过……”晏相淇话锋一转,“之前在郴州时,我便有个想法,就是不知孟老板同不同意。”
虞舟渐隐隐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你说。”
晏相淇眉眼间有些许兴奋:“丝绸向来是贵重稀有之物,不管是国内还是海外,需求量都大,成绣局之前虽有一些固定的桑农原料合作,但都是在余杭这边,今年水灾一发,几乎断绝了原料。”
“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我想,不如再在别处挑选适宜种桑养蚕的地方,扩大生丝来源,以后若再有意外发生,也能从容应对。”
虞舟渐带着笑意问:“所以你已经有心仪的选择了吗?”
晏相淇抿着唇点点头,她仰头看向他,星眸中藏不住的期盼:“我觉得郴州就挺合适的。”
虞舟渐想了想,点点头:“那边有很多良田,确实不错。若你需要,我便派人回去置下一些地试试。”
晏相淇却隐有担忧:“可是,毕竟是你家乡,你会不会……不方便。”
虞舟渐无奈:“若你把地方选在了江东路境内,我才真有几分不方便。”
“何况,这是你和成绣局的生意,我不会插手。”
晏相淇的唇角随着他的话语渐渐上扬,但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可是你在成绣局也有二成的股份呢,为什么不插手。”
此话一出,虞舟渐不免失笑:“当初我确实不知道你还给我谈成了这么一笔生意。”
晏相淇听他这话,语气有些小心翼翼起来:“我是想到你毕竟帮了成绣局大忙,所以才和孟老板谈了这个条件。怎么了?你不喜插手商事吗?”
虞舟渐摇摇头:“并非不喜,只是我政务繁忙,恐怖花不了心思放在这上面,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晏相淇不解:“那……当初你为何不说?”
虞舟渐微微叹气:“成绣局的股份,你给我谈了两成,自己只领一成,我知晓这是你的心意,若是再开口拒绝,岂不是浪费你的苦心?”
“而且,那时我想着,若是日后你遇到困难,那我便把这两成留给你,权当救急用了。”
晏相淇听他说完,久久没有言语。
她那时手里没有多少银子,又担心着阿娘的安危,确实是奔着挣银子去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虞舟渐那时便看出她的窘境,嘴上不说,却暗中替她想好了一切。
一股暖意从心底荡开,漫延至全身各处。
过了很久,她突然轻轻笑起来:“忽然觉得,我今年做过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是和你成亲。”
晏相淇没有注意到,走在她身侧的虞舟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但什么话也没说。
***
在余杭的这些天,晏相淇一直在东奔西走谈生意,忙得不亦乐乎,反观虞舟渐倒是闲了下来。
他有时会陪同晏相淇一同出去,但晏相淇顾忌着余杭的人见着虞舟渐总是千言万语道谢,连带着谈生意也不自觉让步几分,所以她反而有些不愿带着他出门。
虞舟渐当然察觉到了这一点,自觉在家待着看看书下下棋,做一个闲人。
又过了几日,他正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独自对弈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家中只有虞舟渐一人,他起身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张丰年。
张丰年显然不是来找自己的,他先是行了一礼,然后问道:“虞大人,晏姑娘在家吗?”
虞舟渐道:“她出门了,进来坐吧。”
张丰年却摆了摆手:“最新一披生丝已经出来了,我拿过来给晏姑娘看看成品。”
说着,打开了自己背上的包袱。
刚刚缫好的生丝颜色净白,手感柔软光滑。
虞舟渐接过包袱:“等她回来了看看,估计是没有问题的。”
张丰年世代桑农,对这个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他摸了摸头,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拿出一个小心包着的漆木食盒,有些磕巴说道:“对了,这、这是我娘刚做的酥饼和鱼丸,想着晏姑娘应该没吃过,所以……特意送给她尝尝。”
雨后初晴,青石巷的院门口,身形已经成熟的张丰年看起来略显不安,晒成深麦色的脸庞有些发红。
虞舟渐一顿,将这一切看在眼底。
张丰年见他久久没有动作,不由疑惑:“虞大人?”
虞舟渐眼眸微微一闪,仍看着他,伸手接过: “好,等她回来我便交给她。”
张丰年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虞大人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审视?
但他没想那么多,反正来这儿的真实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也不耽搁:“虞大人,那我先走了。”
虞舟渐看着他脚步飞快,消失在青石巷口。
然后,他低头看向手里的食盒。
他脸色十分平静,过了一会儿,他一层层打开包好的布,揭开食盒。
里面呈放着金黄的酥饼还有鱼丸,热气和香气一同扑面而来,足见送礼的人准备之用心。
虞舟渐顿了一会儿,又拿开食盒里的方碟。
他拿起信笺,打开一看,果然,上面用心写着一行诗: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虞舟渐:“……”
良久,他气笑了。
头回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