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灯夜（2/2）

他们之间总有一种天然的血脉相连，这是宋南裕也无法去斩断的，可他，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重新接受宁鹤。

从前的种种伤害，是宁鹤亲手加之于身的，原谅又谈何容易？

更遑论，他已经不敢再去爱了。

那种遍体鳞伤，心痛难忍的感觉，他不想再一次去承受了。

可是，陪同南真住在宫中的这段日子，宋南裕能感觉到，宁鹤是真的变了。

以前的宁鹤，在自己屡屡拒绝时，一定会大动干戈，朝他发火，可现在，宁鹤不仅一次都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连那日送来的酒菜被他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也没有任何反应。

同南真的几次闲谈之中，宋南裕无意得知，宁鹤这个冬天，大半时候都在病着。

之前精神好的时候，还会教南真耍耍剑，可后来南真每次去看宁鹤，都只能在病榻上看了……

宁鹤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会如此病恹恹的，竟比从前的自己还要虚弱？

宋南裕的心里泛起了一股难以察觉的感觉，这般总是想到宁鹤，扰得他心烦意乱，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去想那个男人，可却又总难控制得住，这般当断不断让宋南裕甚是觉得无力。

于是，他让南真身边那个经常跟着的太监小元子替他备来一些书籍，想在闲暇时转移转移注意力，可到头来，却还是怎么都看不进去。

“爹爹，爹爹，陪我出去转转吧！”

“真儿，你想出宫吗？”

宋南裕

搁下书本，望向南真，目光如炬，“出宫和爹爹在一起，好吗？”

“可是，在皇宫里也是跟爹爹在一起啊。”

南真瞪大了眼，有些不情愿，“而且在皇宫里，还有父皇！我和爹爹走了，父皇就只有一个人了，那样会很可怜的。”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怎会可怜？”

“天下是什么…很大吗？”南真天真地回道，“就算很大又怎么样呢，父皇想要的，只有爹爹和真儿呀。”宋南裕听到南真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南真如今可算是一天比一天更依赖宁鹤，再这样下去，宁鹤迟早会把南真从他身边夺走。

宋南裕细细思量一番，自觉不能再拖了，一定得想法子带南真尽快远离皇宫才行。

三日后，乃是除夕之夜。

这天依照大雍礼制，君王会在宫中设宴招待重臣，而宫人们也会分发赏钱过节，难得松懈下来。

除夕当夜，宋南裕摸着小南真的脑袋，说要带他去御花苑转转。

小南真自然兴奋地应了，一路拉着爹爹的手出了殿门。

许是因为宁鹤下了命令，宋南裕如今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任何角落，所以路上并无人阻拦。

因着是过年，宫中气氛自也有一番喜庆。

宫阶，甬道，廊桥上都悬挂起了五色的八角圆灯，来往的宫人们较之平常也是少了很多，大抵都是偷偷聚作一堆过节去了。

除了……

宋南裕瞟了眼跟在他和南真后头的太监小元子，淡淡地说道，“我陪真儿去御花苑逛逛，你不用跟着了。”

“哎呀帝师大人，您就让奴才跟着吧，御花苑那儿荒废的银莲池呀，前不久刚新凿了一方，还注了水，这大夜天的…奴才还是看着您和小皇子才放心。”

小元子攥着手中的灯笼，对宋南裕说道。

宋南裕只好先佯装去御花苑赏玩，甫刚走近御花苑，小南真就蹦蹦跳跳得拍起手，“哇！爹爹！你快看，好多好多灯！好好看呀！”

果然，御花苑的每一棵树上，石栏上，就连长亭下，竟都挂满了彩灯！

无数只形状各异的彩灯，宛若苍穹之上的璀璨星火，将这一方天地照耀得绚烂，亮若白昼。

宋南裕一时间看得也有些痴了，就在这时，南真指着最近的一盏彩灯对宋南裕道，“爹爹…爹爹…你看你看，灯上是不是有东西呀！是字吗？”

宋南裕走到树梢前，摘下彩灯，讶然发现，灯上确实写了字。

不…不止这一盏……

每一盏灯…每一盏灯上都写满了字。

是宋南裕曾经写给宁鹤的一句祝词。

惟愿君安乐，长康宁。

落款，望云。

宋南裕心头微有些茫然。

这是宁鹤的字迹。

这满苑的彩灯…少说也有上百盏，难道竟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写上去的吗……

“先生。”

突然，像是与他有心灵感应一般，长亭尽头，宁鹤正手提一盏灯，款款向他走来。

宁鹤眸光闪闪地看向宋南裕，原本苍白无光的脸庞也被那灯映得火红。

宁鹤望向他，“夜路太黑，但我…”

目光一点点变得坚定，“我始终…想为你点亮一盏灯。今日，乃是新岁之年，我…我想恳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爱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