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上海竞赛现场(1/2)
第29章 上海竞赛现场
梁辉确实搞了个没商量过的即兴操作。不过范干津觉得, 骚归骚,却并不是引雷自杀,也不是鲁莽心大。而是勇敢迎击。
这番神经脑科学对消费行为改善的讲述, 梁辉先按部就班把准备好的讲完。他们的数据, 是扒了十几个卖货平台,从最主流的衣食住行消费品中收集几百项数据,推导公式, 做出模型。从帕累托引到优质的显示偏好建立, 后面展示了用来记录脑神经量子波谱的前沿技术支持, 最后导向耐人寻味的商务前景:一旦统计出消费行为的生物电波,改善并优化……
提问环节,立刻有顶尖经济教授不给面子地质疑:“应用的最终落点难保没有更危险的延伸?比如针对消费电波刺激,这是在操纵人的意志!”
梁辉四两拨千斤,无辜道:“在十七页已经说明,做出来是决策参考。真延伸成那种技术, 应该是生物科学的历史性突破。那样的话, 我们搞金融的, 就促进了其他学科跨时代发展。虽然这也是应该的。”
有信息公司感兴趣:“能用技术刺激来改善行为,对于AI技术也是突破吧。不过要是人也像计算机或者马戏团里的动物,固定刺激,就确定消费, 虽然能赚大钱,也会被扣上骂名。”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对此感兴趣,询问商务方面的情况。
这几乎就是对比赛项目的最高认可了。而且还有好几家都在问,交头接耳的,非正式地估了些价格。
某些学术教授当场黑脸, 觉得企业为赚钱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骂名?供给侧的技术创新,违了哪条规定?”梁辉道,“每年的华为叠代,苹果新品,消费不都是在为技术进步买单吗?”
商务部的评委道:“新技术当然是经济全方位发展最重要的增长点。但这个项目唯技术论的短板很明显。在现实技术有壁垒的条件下,改善消费,更重要的应该是做活存量,而不是盲目增量。”
梁辉道:“我使用的数据和案例里,增量和存量比例很平均,更不乏传统产业。请允许我重申第十八页。神经脑科学对消费行为的改善,除了技术之外,想象力、开发力、规划力都不可或缺。大城市迪士尼乐园很先进好玩;相比较,落后小地方连个游乐场都没有,但人家用麦秆、谷糠、乡愁文化、农家乐和民族原生态打造特色风情小镇,节假日旅游火爆……也未必投了多少钱,关键是用心整合区位优势,意义不比迪士尼差。先把经济做上去,让资本成为创新后盾,再来提升技术实力。“
HV指定的一个外国评委抓住前面商务部评委关于“技术有壁垒”的说辞:“我很好奇,在主权外部性的地方……说得更直白一点,在资本管控(capital trol)的地方,资本促进创新技术,有希望吗?“
梁辉眉头轻皱,在场其他评委也全都脸色骤变。这位不同地缘立场的评委,并不是在真心关注梁辉的项目,而是借机试探与经济无关的立场。
主权外部性和资本管控,都是西方用来攻讦大陆“市场不自由”的典型话术。他如此火.药味地抛出,炔贿的其他美方评委也左右为难。他们有学术身份的自尊。但在某些时候,不得不让位给更重要的东西。它毫无疑问凌驾于HV竞赛之上。
薛闲在台下焦急万分,他紧张地看台上的梁辉和第一排评委。这项目让新锐的信息公司很感兴趣,其技术锋芒却让学术圈恪守伦理准则的教授们略有不安;商务部那边刚暂时满意,马上就被美方评委挑衅……根本不是真心在评价梁辉和这项目,都困在鱼塘里撕咬斗法呢。
也正因如此,这个比赛含金量不低。能杀出重围,那可真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了。
伊登斯曾经是美方经济顾问委员会智囊团成员,如今退到麻省理工担任经济学教授。
HV是藤校联盟办的竞赛。中国赛区的上海决赛,美方评委在五十五席中居然只占十五席。伊登斯本来已经很不爽。八十七支队伍里挑十五支,梁辉这项目的表现,没意外是一定会被选中。
如果梁辉的项目很平庸也罢,可伊登斯知道,刚才展现出来的综合实力,无论是这项目的价值,还是这位金融大学高材生无懈可击的英文演讲口才,甚至包括梁辉的外形加分,如果选到波士顿,有希望拿金奖。
亚洲人拿奖也就算了,伊登斯不在意日韩新加坡甚至印度学生拿奖。中国学生撞运气拿小奖也勉强能忍受,但必须逼迫这个傲气的学生把态度收敛——梁辉刚才举例中对比迪士尼和落后小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意义不比迪士尼差。先把经济做上去,让资本成为创新后盾,再来提升技术实力。”惹人不快。令伊登斯想到那些整得他焦头烂额的社会主义阵营里的老对手们。
学生尚有可塑性,伊登斯默默看着梁辉,他是否够聪明能听明白,如果他为体制的“主权外部性”辩护,就会失去在场美方所有评委的支持——哪怕认可梁辉的学术能力和该项目的商务价值,还有大把的无关痛痒又乖顺的项目备选。这些事只要在同一阵营中,就心照不宣。
伊登斯心想,并非太为难这年轻有才的学生,他是在友善提醒梁辉:在规则里玩。只要梁辉打个含糊,谦虚退让,都是可以接受的态度。
梁辉定神后,浮起玩味的笑,登时让薛闲感觉有些不妙。梁辉那表情就像终于能找到机会解开桎梏,释放那些他为了维持体面而压抑的东西。
薛闲紧紧掐着椅子背,嘴型无声:“别,别,别——”
“MIT的伊登斯教授,”梁辉只盯着那个金发碧眼的盎格鲁撒克逊评委,“在‘资本管控’的地方,如何促进创新,在这片土地上,不巧正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事情。它甚至有个专门的词,叫‘资创’。我就随便给您讲个故事,今年3月15日,在距离上海几千公里的一个贫困山区小镇,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公司和中国最大的电商平台,联合投了一个云中心。您那麻省理工的背景一定很理解数字化中心的技术意义,我就不班门弄斧了。首先是一套智能交通系统,再来是当地产业的再赋能。它们促进了新的区块、新的就业。小镇人口有三十六万,云中心的资创,辐射产值超六百亿,但更宝贵的,是中文里一句成语:叫授人以渔。在中国,只有主权外部性,有能力做到。”
“这或许在您听来只是模板故事。您一定很熟悉另外的故事。在跨境投资横扫全球的那些年,上游掌握技术专利的是‘救世主’,把现代文明技术带到下游落后的地方,按上游的要求做好分工。大航海和工业革命的贸易红利,让上游能建立优秀的社会福利制度。下游则任劳任怨地做薄利的劳动密集型加工。那时候的物流输送是大集装箱、是巨吨量货船,是自贸区间,是门面店,是隔着橱窗的衣香鬓影……但现在……集装箱消失了,变成了什么?一个个小包裹。它是主权外部性用资本促成的创新吗?确实是的。不但没有拖后腿,它补偿得更多。”
集装箱消失后,下一个消失的是什么呢?梁辉没有明说,潜台词却非常明显:上下游。
——你们再也不是站在上游,安排我们分工的存在了。这都是主权外部性给我们带来的优势。
梁辉说到这里,与不同评委目光接触,“不得不回答伊登斯先生所提的与项目无关的问题,说了多余的话。回到我这个项目本身,它遵循着商品普惠逻辑。并没有国别人种限制。帕累托的境遇里没有人会变差。脑科学改善消费,买卖双方均受益。多么好的事。我们完全不支持此消彼长、损人利己的结果。”
伊登斯脸色更阴沉:“消费者想要更多商品,商家想要更多钱,但商品和钱就那么多。这里多了,那里就少了。帕累托是有边界的。上帝厌恶人的贪欲。”
“真实世界里的蛋糕可以一直做大。中国俗语讲,和气生财。又讲,买卖不成仁义在,意思是,大家本来有机会交个朋友……”梁辉几乎以轻柔的音调说道,“但世上确实也存在这样一部分人,见不得别人好,害怕别人后发赶超,动了蛋糕。就干脆把盘子掀掉,这不是我们期望的图景。”
一时间伊登斯的表情僵到了极点。
这个学生,不但旗帜鲜明地回答了问题,而且几乎是指着他鼻子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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