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有人在听，所以声音不再孤单（2/2）

那一声几不可闻的音节落下时，空气静得像湖面。

弟弟们没有第一时间扑上去，也没有欢呼庆祝。

温思尧轻轻笑了下，蹲在不远处的门边，声音极轻：

“没关系，哥。我们听得懂。”

温庭深将手边的书放下，靠在窗边，眼神温柔而认真：“你不用急。你开口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我们。”

温奕泽红着眼睛，抱着一只热水袋跑过来，放在哥哥脚边：“我知道你不想别人围着你转，但我愿意当你脚边的小狗，随时等你说‘去’或者‘别动’。”

温之遥坐在阳台椅上，眼神有一瞬间的模糊。

他从来不知道，沉默之后还有温柔的等待。

他以前习惯了一说话就有人转头、有人记录、有人评估。他曾经的声音，是一张用来证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标签纸。

而现在，没有人评估他发音标准，也没有人等他说得完。

他们都在等——只是等他“有一天愿意表达”。

那天傍晚，客厅重新热闹起来。

温庭深提议做一顿哥哥小时候最喜欢的晚饭：青豆炒蛋、葱油拌面，还有一碟糖醋藕片。

温思尧在厨房里切菜，温奕泽负责搅面酱，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温之遥靠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他们。

没有说话，但嘴角有一丝几乎看不出的弯。

顾彻递给他一个小玻璃瓶，说：“今天的约定，换个名字。”

“这个叫‘想说再说’。”

温之遥看着他，轻轻接过。

他把玻璃瓶放在掌心，手指扣住瓶盖，缓缓点头。

那晚吃饭时，温之遥没有再被人夹菜。

他自己夹了半碗面，还慢慢吃完了。

饭后，温奕泽靠在他旁边，假装无意地说：“哥，我小时候以为你是超人，后来才知道超人也会怕冷。”

“现在我不想你再当超人了。你就当个普通人，累了就躺下。”

温之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没回应，却慢慢将空杯子放回桌上——动静很小，却稳稳地落地。

温思尧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开口：

“其实我们以前都不太懂你。”

“你笑的时候我们以为你没事，后来才知道，有些人会在笑的时候，咬着后槽牙。”

“我们现在不求你像以前那样撑得那么好。你可以差一点，软一点，哭一点。”

温之遥低头看着指尖，片刻后，点了点头。

温庭深起身去拿书，走回来时，递给他一张便签纸。

上面写着一句话：

“你不用成为世界听得懂的那个人，你只要成为我们懂的你。”

温之遥看着那张纸，眼圈微红。

他没说话。

但他伸出手，轻轻将纸收进口袋。

夜里，风起，雪未落。

温之遥独自坐在房中，没开灯。

梦意渐起。

他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白色走廊。

编号系统没有说话，只有那句反复闪现的句式：

“编号D-047，请回归语言路径。”

他站在梦中，脚步不动。

片刻，他擡起头，对着虚空轻声说：

“我不回去了。”

他的声音沙哑，断断续续，不大。

可那不是编号语调，也不是逻辑回答。

是“温之遥”的声音。

不是编号，不是样本，是一个真正的自己，试图推开那扇曾锁过他的门。

梦境天花板碎了一角。

他醒来时，窗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