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我不知道我是谁了（2/2）

“对不起。”

而温之遥关掉平板，抱着双膝靠在床头。

他终于在没人催促的情境下，主动说了一句：

“我记得那天风很大。”

“X-003……在我身后摔了一跤。”

“我没回头。”

“但我听见了。”

——他一直，都听见了。

也一直，都记得。

只是今天，他终于——

敢开口承认。

凌晨三点，雨下得很细。

温之遥在无声梦境里，被一束极亮的灯光逼醒。

但那不是现实的灯——

是编号系统标准测试舱的灯，冷白、无影，连呼吸都被照得发硬。

梦里，房间里只有他自己。

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

对面站着另一个“他”。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制服，编号【D-047】清清楚楚印在胸口。

而他自己——穿着医院病号服，神情茫然。

编号状态的“他”先开口了：

“你活下来，是因为你比别人更安静。”

“你代罚、你沉默、你配合……你就是最听话的编号。”

“所以你留下来了。”

“不是因为你是谁。”

“而是因为——你可以不做自己。”

温之遥没说话。

梦中的他只是站着，眼神轻轻地抖。

编号状态的“他”慢慢走近一步，盯着他的眼睛问：

“那现在呢？”

“如果你是为了他们活下来的——”

“那现在，他们不在了。”

“你还剩下什么？”

“你……还要继续活下去吗？”

那一刻，梦里的温之遥张了张嘴。

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

他试图回想那个答案。

他想说“我不是只为了他们活”，

他想说“我现在是温之遥”——

可所有语言到了唇边，

都像水，被编号身份压住，哑住了。

梦境开始破碎前，“编号他”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问：

“你说你想成为人。”

“可你真的，有属于‘你’的东西吗？”

“如果你不是替他们疼。”

“那你还——是谁？”

他猛地惊醒。

病房安静，雨还在落，窗帘被风吹出弧度，落回地面无声。

床头灯没开，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一点朦胧亮光。

温之遥坐起身，手指发冷，呼吸微乱。

他慢慢低头，将脸埋进掌心，嗓音极轻，几乎像喃语：

“我……不知道我是谁了。”

没人听见这句话。

但那一刻，他是真的没有身份。

他不是温之遥，不是D-047，不是哥哥，不是继承人，不是任何可以被人叫出的名字。

他只是一个——

终于停止顺从的人，

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爱下去。

窗外风继续吹。

他像被雨声围住的人形空壳。

所有关于“我是谁”的答案，

从来没人教他。

也从没机会让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