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看得太清楚了(2/2)
那是哥哥十六岁归家时,唯一留下的私人物品。袋口缝得紧,他一度以为里面不过是些普通过渡品,没打开。
直到今晚,温之遥闭门不出,连灯都不亮。
他终于拉开那个口。
第一样,是一本厚厚的素描本。
封面没写名字,角落却印着熟悉的字母笔迹:“WZY”。
他翻开第一页,纸质泛黄,有些潮斑。
第一张是空白。
第二张——
一个男孩的背影,细长的肩膀,过大的校服,站在水池边。
第三张,又是相同的背影,这次背景变成了一面玻璃,玻璃那头模糊描着一个看不清脸的高个男人。
第四张、第五张、第六张……背景不断变化:
医院门口
地下室角落
会议室空椅子旁
封闭空教室的讲台上
但那个人始终是背影。
他翻到中页,第一张正面像素描跃入眼中。
画中的人是温之遥——确切地说,是一个“笑着”的温之遥。
嘴角微翘,双眼温柔,衣服整齐,整张脸干净温顺。
但眼睛是空的。
瞳孔画得极浅,甚至被铅笔故意轻擦模糊,像是故意不让他拥有“完整视线”。
画面旁边用铅笔写着:
“如果他一直笑着,那就不是我。”
“那我就不会痛。”
温庭深猛然意识到——哥哥在画“另一个他”。
一个可以替代他的“理想版本”。
一个永远不会反抗、不会崩溃、不会哭的“温之遥”。
画册翻到后几页时,线条开始粗乱。
有一张甚至被反复画刀划穿,一整页纸全是黑色铅痕,中心画着“笑”的嘴巴,却周围写满:
“不是我。”
“不是我。”
“不是我。”
“不是我。”
庭深手指微颤,放下画册,翻出第二件旧物——那只发条怀表。
银色旧壳,表面磨损严重,按下弹开。
表针停在:
03:17
他一瞬记起——哥哥曾在一次对外采访中淡淡说过:
“我死的那天,怀表停在了三点十七。”
所有人都当作玩笑。
可现在他知道,那不是比喻。
那是真话。
——那是哥哥十六岁那晚,“心理上死亡”的时间点。
那夜他们在楼下热热闹闹庆祝失而复得,而哥哥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默默拨停了那枚发条。
把真正的自己,关在了时间之外。
庭深喉咙发紧,眼前画册上的少年好像渐渐浮出轮廓。
他终于明白:
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把“哥哥”接回来。
回来的是一个笑着的“温之遥”替代品,
一个沉默模仿、习惯回应、习惯取悦的编号。
真正的他,从头到尾都藏在画里,藏在表里,藏在那个不断替换角色的“背影”里。
他低声道:
“你不是真的回来了。”
“你只是在,代替我们期望的样子,‘活’了下来。”
而此刻房间内,温之遥依旧坐在床边。
他眼神一片沉静。
没有愤怒、没有眼泪、也没有挣扎。
他只是沉默,把脸埋进双膝之间,手指插进头发里,像一头濒死前屏住呼吸的野兽。
他在等。
在等那只表的发条再一次转动。
顾彻站在集团大楼外,手机握在手中,慢慢输入四个字:
【别怕,我在。】
他发给温之遥。
一分钟后,屏幕亮起。
温之遥回了三个字:
【别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