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老辈子这一块29(2/2)
……
迟久没收拾那个坐垫。
蜡烛噼里啪啦的燃着,屏风歪着,迟久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双潮湿的手抚过他的脸。
他茫然地拿手去抹。
低头,掌心一片咸腥黏连的暗红血色。
迟久茫然无措。
他惊慌地抬眸,却只看到漆黑无光的黑眼眶。
“啊——”
迟久猛然惊醒。
他魂不守舍,身体几乎被汗湿,大口大口地狼狈喘息。
为什么会做那种梦?
梦为什么那么可怕?梦里为什么会有卿秋血的味道?
迟久头疼地扶住脑袋。
不安,惶恐,无措。
他握着那只手,以为梦中人是宾雅,声嘶力竭地说着什么。
可睁眼,梦中的复杂情绪消失,只剩下浓烈滔天的深邃恨意。
迟久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翻滚下来。
带着噩梦惊厥后的晕眩,赤着足摇摇晃晃地走到屏风后。
烛火快燃尽。
迟久垂眸,看到那块染血的坐垫,赤红到黑的颜色诡异。
刺得他头疼。
迟久捡起坐垫,将其高悬于烛火上。
“刺啦——”
坐垫被焚烧尽毁,灰尘落下,砸灭本就摇摇欲坠的蜡烛。
……
“你们听说了吗?昨日大少爷被害,差点被人当街枪杀。”
“是啊,听说要不是及时跟了牛车躲进去大少爷这会儿指不定已经遇害了!不过大少爷平时不是不常出门吗?”
“谁知道呢?好像是昨日有事,要出去找人……”
声音戛然而止。
方才还在讨论的两人,此刻站在屋檐下,齐刷刷看向迟久。
眸中皆是带着责备。
迟久顿时炸了。
“卿秋爱找死是卿秋自己的事!你们看我干什么?和我有关系吗?”
被他吼的人顿一抖,小声嘟囔着。
“不是你整天念叨怕鬼大少爷才专门去寻你接你的吗?一天到晚娇气的要死,怎么就偏偏是你得了大少爷的青眼?”
阴阳怪气的语调将迟久气得火冒三丈。
但对面是个比他还小的丫头,和对方计较显得他很没气度,他只好自己气势冲冲地跑走。
跑到空地,迟久拿袖子擦了把脸,眼眶是通红的。
他讨厌那些人。
把他当成一个向卿秋摇尾乞怜的可怜虫,一个悲催的附庸者,一个可有可无的愚蠢玩物。
可他分明是一个独立的人。
他也不叫九九,小九,他是迟久。
可除了阿伯,这世上,再没人真正记得他的名字。
卿秋叫他,一声接一声,逗小狗一样。
他明明知道那个称呼是那些坏人专为折辱他起的。
迟久又要出门。
卿老太爷的生辰就在明天,他要去找宾雅商量离开的时间,再通知王家动手。
迟久匆匆赶路。
只是没走两步,“啪——”,清脆的声音在狭窄的小道回响。
迟久侧身去看。
不远处,青石小路,举着巴掌的卿先生脸色涨红。
卿秋侧脸泛青,神色中泛着凉薄与漠然。
卿先生怒极。
“为什么要拒绝联姻?你明知道和其他世家结婚合作才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不然一个瘸腿的废人如今还能做什么?”
卿秋沉默不语。
他八面玲珑,总是把他名义上的这位父亲哄得很好,甚至连私下的那些私生子弟弟都是他在照顾。
第一次,卿秋没有顺着卿先生的意说话。
卿先生气急。
“你已经得罪了王家,要是没有更大的外界助力,那我们卿家——”
卿先生被气得心口痛。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卿秋,终于缓缓开口。
“父亲。”
他垂眸,好似所有的意气,都在一瞬间被磨平。
“我不知我该做什么。”
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话,却让人听出无尽茫然。
卿先生已经被气昏头。
他想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又看见卿秋昨日遇害时胳膊上留下的伤,又知道现在对卿秋动手百害无一利。
深吸一口气,卿先生甩袖离开。
迟久躲在竹林后,一直等卿先生走了,才大着胆子探头出来。
吓人。
不过看了卿秋吃瘪,今天是个幸运日。
迟久喜滋滋地准备离开。
可才刚迈开腿,一道沉稳平静的声音叫住他。
“小九。”
迟久动作一僵,虽没回头,却能感受到卿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过来。”
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
纵使心中有千般不喜万般不快,可迟久人还是乖乖过去。
卿秋低眸看着他。
迟久蹙眉,闻到卿秋血的味道,不适地侧过身。
他又想起昨晚那个梦。
卿秋血的味道无处不散,给他带来极致的不适感。
他不喜欢。
愈是想愈是头疼,便干脆不再想。
卿秋察觉出他明显的闪避,呼吸一顿,眸光晦涩。
“你昨日去了哪?我久不见你,还以为你昨日要不归家。”
迟久“啊”了一声,故作自然。
“我昨日?我昨日去采枇杷花,不小心趴在树上睡着了……”
迟久后背发凉。
卿秋昨晚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但没等他回答就走了,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迟久忐忑不安地看向卿秋。
出乎意料,卿秋静静听着,神色淡淡。
“枇杷?是了,你是喜欢枇杷。”
卿秋告诉他。
“待五月开春,枇杷树就会结果。”
迟久哦了一声,不懂卿秋什么意思,只忙着自己的事。
“你受了伤?严重不严重?我今天能再出去吗?”
迟久自然地转移话题。
卿秋动作一顿。
“你要去哪?”
迟久习惯了撒谎,连草稿都不用打。
“我?我去摘些枇杷花,那东西清肺润喉。”
迟久总找像是为卿秋好的借口溜出去。
卿秋沉默了一会儿。
“一定要出去,一定要走?”
迟久点头。
不能拖了,明日是老太爷生辰,他今日就要去王家联合布局。
卿秋莫名其妙地问他。
“如果我说不呢?我受了伤,如果我说我现在需要你呢?”
迟久理所当然。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今天我不能为你停留。”
卿秋继续沉默。
那一日,卿秋什么也没说,寂静诡异。
迟久不安地唤了两声,卿秋没回。
迟久要走,走时一步三回头,卿秋也没有拦。
迟久暗自嘀咕。
卿秋真是个怪咖,总不会是昨日被杀时看见什么受刺激了吧?
懒得多想。
他准备去找宾雅,路上又遇到昨晚碰见的施工队,他们仍在忙碌。
不需要的庭院被拆除。
院子中央,一棵枝繁叶茂的枇杷树亭亭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