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彩云易散琉璃碎（2）（2/2）

厚重的雕花木门无声的合拢，殿内顿时一片寂静，只有琉璃灯的光晕，无声的映照着李恪之宛如沉睡的面容。王婉终于支撑不住，无边无际的哀痛，使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一下子扑到御榻上，悲不自禁，拼命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只有那削瘦的双肩不停的抖动着。天塌地陷的感觉如潮水般淹没了痛不欲生的她，那个惊鸿一瞥少年，那个视自己如至宝的夫君，那个睥睨天下的君王，那个怀瑾与凝雨的慈父。从今往后，就这般天人永隔，此生不复相见？

“婉儿，唯愿此生与你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相负……”他含情脉脉的话语犹在耳边，可斯人已逝，此时无论自己如何哀痛，他只能悄无声息的躺在榻上。他再也不会有喜怒哀乐，不会与自己相依相伴，不会携着自己的手，走过春秋冬夏。王婉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天妒英才，请上苍应允，我愿用十年阳寿，换他一日生还……

良久，双眼干涩难忍的王婉慢慢止住悲声。她依稀听见寝殿门外传来沓至的脚步声，和低声的交谈，皇上驾崩，而太子年幼，那些千头万绪之事，都还在等着自己料理。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不仅是自己的夫君，更是君临天下的皇上，他已经把万里江山，亿兆黎民和未来的储君托付与自己，这是他毕生的心血与心愿，又岂能辜负？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王菀的双手轻拂过李恪之冰冷的脸颊，他眉目依旧，还是那样的温润如玉，不怒自威。幽深的双眸紧闭，仿佛眉宇之间，还隐隐带着淡淡的疲惫。王婉的手指扫过他眼睑下根根睫毛，毛发轻颤，宛若生还，“恪之，恪之…”王婉忍不住低声喃喃道：“恪之，咱们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怎能弃我而去？……”

那张熟悉的脸庞却独自默然，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再也不能像往日那般绽颜一笑，情意无限；再也不能为她拂去满脸的泪水；那紧紧抿着的薄唇中，再也不会说出只言片语。仿佛这世间所有的悲喜，都已与他无关，王婉把自己的脸颊紧紧的贴在他的刺骨的额头上，几滴的眼泪滚落在他的眼角，仿佛在诉说着，他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不舍。

不过是短短一瞬，他的身体已变的冰冷散渗人，王婉起身，亲手拧了温热的丝帕，小心而仔细的擦拭着他的脸，他的手，他布满伤痕的前胸和后背，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渴望用自己手心里温暖，唤醒李恪之冰凉的身体，心中蔓延着绝望和悲痛，若不是儿女尚小，她愿随他一同而去，就省了这剜心割肉之痛。

她温柔的挪动着李恪之已有些僵硬的身体，为他换上自己亲手缝制的中衣。那浅浅的月色上，栩栩如生的金龙正破空腾云而去，片片龙鳞在灯烛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映衬着他如玉雕般的脸庞，脖颈，手臂……差不多二十载的的岁月如梭，斗转星移，他还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陌上人如立，公子世无双……”

寝殿内暖意融融，而李恪之的身体却更加冰冷僵硬。王婉洗手焚香，然后倚坐于御榻上，把他拥入自己温热的怀里。伸出纤细的手指，穿过他浓密的头发，她愿意，就这样永远的陪着他……

凛冽的北风刮过“大福殿”高高的檐角，仿佛也在为这位英年早逝的皇帝而悲痛呜咽着。漆黑的夜空，不时的飘落着星星点点的雪粒，整座“清明宫”里，早已换上了白色的灯笼，在无尽的哀思里，悲切的摇曳晃动。皇帝驾崩的钟声已响彻长安，这座素日繁华无比的都城，顿时哀声一片。

“大福殿”的寝宫外，几位当朝重臣与太子，焦急的注视着那紧闭的殿门。时间缓缓流逝，从半夜三更直至晨光熹微，可里面始终不见有丝毫的声响。太子李怀瑾无奈的上前轻叩门扉道：“母后！母后……”

史官记载：帝薨之夜，长安城冰冻三尺，后抱帝尸，啮其肩血流不止。后有侍医持染血中衣出，言后呕血三升，犹握帝手不肯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