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湖畔燕松(1/2)
燕栖松枝戏陌人,须饮灵液荡湖波。
鲤鱼呈锦跃龙门,行人沐荫入桃源。
雨后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顺着云隙漏下来,在北湖的水面铺展成粼粼的光带,每一道光纹都泛着细碎的亮,像撒了把星星在水里。昨夜那场立夏初雨洗得天地格外清亮,连空气里都浮着草木与泥土混合的清香 —— 松针的清冽、兰草的幽远、泥土的温润,缠在一起,吸一口便觉五脏六腑都被润透了,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湖畔那株新松最是抢眼,树干虽不及合抱粗细,表皮却泛着浅褐的光泽,带着新生的韧劲;枝叶舒展得如伞如盖,松针细而密,像被精心梳理过的绿丝,针尖上挂着的雨珠还没散尽,风一吹便簌簌滚落,滴在青石上 “嗒嗒” 轻响,像是树在轻轻叹气,又似在与过往的风低语。
“快看那燕子,倒比咱们还会寻快活!” 霜降的声音带着笑意,鬓边银簪的珍珠随着转头的动作轻晃,映出松枝间的灵动身影,珠面折射的光落在夏至手背上,暖融融的。她与夏至并肩走在湖岸小径上,湿软的泥土沾在鞋底,踏出浅浅的脚印,像一串省略号缀在青石板路的尽头,又被偶尔掠过的风拂去些痕迹,变得模糊而温柔。霜降的素色裙摆扫过路边的青草,草叶上的雨珠便沾在裙角,晕出星星点点的湿痕,像谁在上面绣了片细碎的绿。
夏至顺着她的指尖望去,七八只玄色的燕子正绕着松枝盘旋。有的斜斜停在向阳的枝桠上,尾巴像剪刀似的剪开空气,翅尖偶尔碰一碰松针,惹得雨珠簌簌落下;有的忽然俯冲下来,翅膀擦过湖面,带起一缕极细的水线,喙尖一点 “灵液”,便荡开一圈圈涟漪 —— 那涟漪初时像铜钱大小,渐渐扩散开来,与远处锦鲤搅动的波纹相撞,便碎成更细的圈,转瞬又振翅飞回松间,引得松针上的雨珠纷纷坠落,落在颈间凉丝丝的。“这便是诗里说的‘须饮灵液荡湖波’了,” 夏至的指尖拂过松干上的纹路,那木质带着雨后的温润,指尖能触到年轮的浅痕,像触摸着时光的印记,“古人说‘燕燕于飞’,原来真能飞出这般活气,连翅膀扇动的风,都带着江南的软。”
正说着,一只燕子忽然斜刺里冲过来,羽翼几乎擦过霜降的鬓角。她下意识地偏头,发梢扫过夏至的手腕,那发丝带着淡淡的兰香,惹得他轻笑出声:“这小东西倒是不怕人,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真应了‘戏陌人’三字。” 霜降也笑,伸手想去接松枝上掉落的雨珠,指尖刚抬起来,却见那燕子又折了回来,翅膀扇起的微风拂过脸颊,带着湖水的清冽,还混着松针的淡香。“倒像是前世书院檐下的那些燕子,” 她轻声道,眼底掠过一丝恍惚,睫毛轻颤,“那时你总说,燕儿是春天的信使,可我总盼着它们夏天也别走 —— 我怕燕儿走了,春天的暖意也会跟着散了。”
夏至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过来,将那点凉意驱散:“如今它们不是陪着你了?连松枝都为你遮着荫,比前世的书院还要自在。” 话音未落,便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夹杂着韦斌咋咋呼呼的喊声:“邢洲你快点!这光影再过一刻钟就没了,太阳一斜,拍出来的锦鲤就少了层亮,准保差强人意!” 那喊声穿过松间,被枝叶滤得轻了些,倒像是从远处飘来的。
转头望去,韦斌扛着三脚架在前头开路,裤脚还沾着泥点,有的干了成了浅褐的印,有的还湿着泛着深褐,活像刚从田里回来的农夫;他肩上的三脚架带子勒着衣襟,露出里面半旧的白衬,却毫不在意,脚步迈得又快又急,生怕慢了半分。邢洲抱着相机紧随其后,镜头上蒙着层透明的保护罩,手指紧紧护着机身,宝贝得像抱着稀世珍宝,连呼吸都放得轻,怕热气熏着镜头。“夏大哥、霜降姐,可算找着你们了!” 韦斌抹了把额头的汗,那汗珠滚落在衣领里,瞬间便没了踪影,“鈢堂先生说北湖的松最有画意,晨雨后的松针带着光,拍出来比画还好看,让咱们来拍些素材,没想到你们倒先到了,脚步比燕子还快。”
邢洲已经举着相机对准了松枝,快门声 “咔嚓” 作响,像春雨落在青瓦上的节奏:“这燕子太灵动了,翅膀展开的弧度都带着章法,简直是天然的模特。你看这张,燕子点水的瞬间,涟漪像朵炸开的银花,花瓣细得能看见纹路,松枝的影子正好落在旁边,虚实相生,绝了!” 他说着把相机递过来,屏幕里的画面果然精妙 —— 玄色的燕翅沾着点水光,与青翠的松针、银亮的波痕相映,背景里的湖面泛着淡蓝,构成一幅鲜活的青绿小品,连空气里的温柔都似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何止有画意,简直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鈢堂的声音从松后传来,带着些慢悠悠的调,他摇着折扇缓步走出,长衫下摆扫过沾着露水的青草,草叶上的雨珠沾在衣摆上,却一点也没弄脏,反而衬得那青布更显素雅。扇面上的水墨山水经了雨水润泽,原本淡的山影变得浓了些,倒像是山尖真的浮起了云雾,连画里的溪水,都似要流动起来。“凌泷辰这诗做得妙,‘湖畔燕松’四字,把水、鸟、树三样景致都串活了,少一样都没了这股子灵气。” 他指着湖面,指尖划过空气,像在描摹一幅无形的画,“你们看,松在岸上立,像守着湖的君子;燕在松间飞,像君子身边的精灵;鲤在水中跃,像湖里藏着的锦绣 —— 这不就是一幅立体的《江南春意图》?连风里都带着画的韵。”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湖水里漾起阵阵水花。数十条锦鲤正在离岸不远的地方游动,有的红得像燃着的火,有的金得像熔了的太阳,还有的白身缀着黑斑,像撒了把墨点;阳光透过水面照在鱼鳞上,折射出红、金、白等各色光芒,那些光在水里流转,像是谁把撕碎的锦缎撒在了水里,又被鱼鳍搅得更碎,却愈发亮眼。有几条胆大的,忽然摆尾跃出水面,尾鳍展开像小扇子似的,水珠从鳞上滚落,在空中划出短暂的弧线,有的还沾着细碎的阳光,像带着星子往下掉,又 “扑通” 一声落回湖里,溅起的水花沾在岸边的草叶上,引得岸边人齐声惊呼,那呼声混着燕鸣,倒成了天然的乐。
“这便是‘鲤鱼呈锦跃龙门’了!” 苏何宇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沾着点雾气,他用指尖擦了擦,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飞快划过,发出 “沙沙” 的响,“北湖去年冬天刚放了锦鲤苗,那时才手指长短,没想到才半年就长这么大了,这湖水的养分倒是足。你们看它们的尾鳍,展开像绫罗绸缎似的,边缘还带着浅红的边,阳光一照,连纹路里都透着亮,真是名副其实的‘呈锦’。” 他说着在本子上画了个简易的示意图,标注出锦鲤的品种、尾鳍形态,连鳞片的排列都画得仔细,认真得像在做田野调查,笔尖偶尔顿一下,是在回想刚才鱼跃的姿态。
林悦抱着竹篮走过来,篮沿缠着的蓝布带飘着,带着风的软;篮里的兰草花还带着晨露,花瓣上的水珠滚来滚去,却始终不坠落,香气清雅,像从画里飘出来的。“毓敏姐让我送来些点心,说大家排了一早上,定是饿了,特意让我热了热才送来。” 她把竹篮放在松荫下的石桌上,动作轻得像怕惊了桌上的光;里面的桂花糕、绿豆酥整齐地码在白瓷盘里,桂花糕上还撒着碎碎的金黄桂瓣,绿豆酥的纹路像朵小花,都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把周围的空气都烘得暖了些。“刚过来的时候看见弘俊在那边写生,画的就是这株燕松,笔尖快得像追着燕子跑,你们要不要去看看?他画的松针,细得能看见针尖的亮。”
循着林悦指的方向,果然见不远处的石凳上坐着个身影。弘俊正低头对着画板勾勒,炭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轻得像呼吸,几乎要与松间的风融为一体。他的速写本摊开着,上面已经画了大半:松枝的虬曲带着劲,每一根枝桠的走向都透着自然的巧;燕子的灵动藏在翅尖的弧度里,有的展翅,有的停栖,像下一秒就要飞出来;湖面的波光用细笔扫过,淡得像雾,却能看出波纹的动,尤其是几只跃出水面的锦鲤,尾巴翘得老高,鳞纹用炭笔轻轻描过,活灵活现,连水珠坠落的轨迹都画得清晰。
“弘俊兄的笔法越发精进了!” 夏至走上前,声音放得轻,怕扰了他的专注,“这松枝的风骨、燕子的活气,都被你捉进画里了。” 弘俊闻言抬头,脸上露出腼腆的笑,耳尖微微泛红,手里的炭笔还捏着:“夏大哥过奖了,主要是景致太好,松有松的态,燕有燕的趣,怎么画都好看 —— 就是这‘行人沐荫入桃源’的意境,总觉得少了点味道,我怕画不出那种自在的软。”
“这有何难?” 鈢堂走过来,折扇轻敲石桌,发出 “笃” 的轻响,“你们看这松荫,刚好遮了大半个石桌,阳光从枝叶缝里漏下来,在桌上洒成碎金的斑,咱们坐在这里,既能看见湖光山色 —— 远处的山带着淡蓝,近处的湖泛着亮,又能避开日晒,风一吹还带着松的凉,可不就是‘沐荫入桃源’?桃源也不一定非要桃花满林,有这般景致、这般人,便是最好的桃源了。” 他说着率先坐下,石凳带着雨后的凉,却不刺骨;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那甜带着桂香,不浓不淡正好,“这糕点做得地道,甜而不腻,配着湖水的清冽,简直是神仙日子,比古时隐士的生活还自在。”
李娜和晏婷也寻了过来,李娜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竹编笼,里面装着几只刚捉的萤火虫,翅膀偶尔亮一下,像提着小灯笼;晏婷怀里还捧着那个装着木蝶的陶罐,罐身的青釉沾着点松针的绿,像是从松间染来的。“方才在那边看见好多锦鲤,有一条红金相间的特别漂亮,鳞片像镀了层金,尾巴一摆,水里都跟着亮,” 晏婷把陶罐放在桌上,指尖轻点罐口的中国结,那结打得精巧,线头藏得严实,“我还捡了片松针,针身带着浅绿,针尖还泛着点黄,想做个小书签,夹在去年你送我的诗集里。” 李娜则凑到邢洲身边,盯着相机里的照片,时不时发出惊叹:“这张角度拍得好!燕子的影子正好落在锦鲤身上,像给它盖了个黑色的小印章,连鱼鳞的亮都没遮住,反而更显活了!”
沐薇夏提着食盒姗姗来迟,发梢沾着点松针,那松针细而短,卡在发间像别了个小小的绿饰;脸颊红扑扑的,像是跑急了,呼吸还带着些喘,鬓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滑,却顾不上擦。“对不起我来晚了,方才帮毓敏姐收拾厨房,洗了些刚采的薄荷叶,耽误了些时候,”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冰镇的酸梅汤,装在小巧的白瓷碗里,碗沿还带着冰碴,上面浮着几片新鲜的薄荷叶,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天儿热,喝点酸梅汤解解暑,毓敏姐特意加了冰糖,还放了点桂花,酸甜正好,喝着还带点香。” 她说着把碗分给众人,指尖碰到碗沿的冰,便轻轻缩了缩,像被冻着了。
柳梦璃抱着琵琶也来了,琴身蒙着的薄纱上绣着缠枝莲,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纱面还带着淡淡的檀香,那香气不浓,却能让人的心静下来。她在松荫下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裙摆铺展开,像朵淡粉的花;指尖轻轻拨动琴弦,试了几个音,那琴音清越悠扬,像泉水流过青石,带着脆响;又像燕子掠过湖面,带着轻软;还像松针坠落,带着细柔,与松间的鸟鸣、湖中的水声交织在一起,听得人心旷神怡,连呼吸都跟着琴音的节奏慢了下来。
“梦璃姑娘的琴技真是炉火纯青,” 霜降轻声赞叹,端起酸梅汤抿了一口,冰凉的汤汁滑过喉咙,带着酸梅的浓、冰糖的甜、桂花的香,暑气顿时消了大半,连指尖都凉了些,“这琴声配着这景致,简直是珠联璧合 —— 琴里有景,景里有琴,听着都让人忘了时辰。” 柳梦璃浅浅一笑,眼底像映着湖水的亮,指尖在琴弦上流转,琴音又变得软了些:“这松间的气息最是养琴,空气里的湿意刚好,琴弦不燥,弹出来的音也通透了些,比在屋里弹更有味道。”
正说着,苏何宇忽然指着湖面惊呼,声音里带着些激动:“快看!那是什么?好大一条!”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条半尺长的锦鲤正奋力跃出水面,离水面足有半尺高,鱼鳞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像是要挣脱水面的束缚。“这是想‘跃龙门’呢!” 韦斌打趣道,“说不定再过几年,它真能长成大鱼。”
“可不是嘛,” 鈢堂摇着折扇,目光悠远,“古人说‘鲤鱼跃龙门,过而为龙’,这小小的锦鲤里,藏着的可是大大的志向。就像咱们这些人,在这园子里寻得片刻安宁,心里却也装着远方。” 他顿了顿,看向夏至和霜降,“你们说是不是?”
夏至握住霜降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摩挲:“对我而言,有霜降在身边,哪里都是桃源。” 霜降的脸颊泛起红晕,像被阳光染透的桃花,她偏头看向松枝间的燕子,轻声道:“我倒觉得,这‘桃源’不一定非要远离尘嚣,像此刻这样,有松荫可沐,有燕语可听,有良人相伴,便是最好的桃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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