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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暖冬沐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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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霜散去朝晖至,沐阳柔叶婪不足。

何故竹林独梅繁,却无小径扣足迹?

冬至前朝雾未散,一匹揉皱素绢覆在流挽镇檐角。青石板被初曦浸透,石纹盛光,苔缝亦泛暖绿。霜降捏诗笺立鈢堂檐下,纸络在晨光里毕现,指尖拂“夏至”二字,墨香合砚檀沉韵,暖意如旧日余温。忽听竹枝轻响——昨夜霜花沿叶尖滚落,凝针银珠,顺脉滑梢,碎成万星,比夏露更透,坠苔洇无痕,似石上无字诗。她方压纸于端砚,残墨浮光,薄膜如镜,夏至负相机自巷口来,卡其围巾沾枫香,淡若残忆,发梢亦带碎红。

“瞧这竹,竟比白露时劲。”夏至举机对竹林,镜里老叶浓碧如墨,新叶鹅黄似蜜,脉动生机可见,“先生称‘暖冬竹’,往年已半树金黄,今犹冒笋,笋衣裹泥。”退半步,相机包扫墙根腊梅,霜苞颤落,凉触指尖。快门响,风穿林,残霜纷落如碎钻,几点坠霜降发,凉得她缩颈,耳尖飞红。夏至近前,指拂去发霜,动作若护瓷,掌温渡来,凉意顿消,鬓发亦被他轻挽耳后。

“腊月萝卜——冻透还甜!”林悦抱竹食盒自巷口奔来,鹅黄袄沾草屑,鞋带霜泥。盒乃毓敏手编,篾细如发,缠枝梅纹,盖未合,梅香与酥甜织网,麻雀停肩。“毓敏姐制梅花酥,竹林石桌晒日,胜屋十倍!”她喘递一块——酥瓣层雪,糖粉簌落,杏仁甜暖,呼吸亦成蜜饯。

众人循巷向竹。石板晒温,踏之如暖玉,墙根山茶燃火,霜镶碎虹。邢洲扛竹梯,老竹包浆,脚泥未干,弘俊画袋留淡彩:“苏何宇望河楼,见老张煮茶,紫铜壶咕嘟,茶烟绕红灯笼,穗子轻晃成画。”韦斌转空竹,哨作鸟鸣,自绘梅竹鲜活:“他馋罢了!毓敏酥绝,上次我吞八块,舌几化——皮脆薄冰,馅甜颤心,梦犹流涎。”

转过巷口,竹林便撞入眼帘。

百十竿翠竹亭亭玉立,竹节处泛着青白色,像裹了层薄霜,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风一吹,那些光斑便在衣摆上跳起舞来,像一群调皮的星子。

林边的石桌是天然的青岩凿成的,表面被岁月磨得光滑,连边角都泛着温润的光,毓敏正摆着茶具,蓝布围裙上沾着点面粉,像落了层细雪,见众人来便笑着招手:

“可算来了!再晚一步,这壶祁门红茶就要凉透了,我特意用温水温着壶,就怕你们喝着不舒坦。”

她指尖捏着茶针,正细细撬着茶饼,茶饼上的金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撒了层碎金,撬下来的茶块呈条索状,卷曲得像小小的梅花瓣。

身后的沐薇夏正帮着摆盘,青瓷碟是汝窑的,泛着淡淡的天青色,釉面还带着细碎的开片纹,里面的梅花酥错落有致,旁边还放着些晒干的桂花,金黄金黄的,像撒了把碎蜜:

“这梅花是今早去后山摘的,带着霜气呢,毓敏姐说用它和面,香得能把蜜蜂都引来——你闻,连指尖都沾着香味,洗都洗不掉。”

墨云疏和柳梦璃找了块干净的青石坐下,青石上长着层薄苔,摸上去滑溜溜的,像覆了层绿釉。

画夹刚打开,就见几只麻雀落在竹枝上,灰扑扑的身子圆滚滚的,肚子吃得饱饱的,叽叽喳喳地啄着叶尖的残霜,啄得竹枝轻轻晃动,碎霜落在她们的画纸上,洇出细小的圆点,像不小心滴上的墨。

“你看这竹子,倒让我想起《楚辞》里的‘青莎杂树兮,草零零’。”

墨云疏提笔蘸了蘸赭石,笔尖在宣纸上轻点,墨色顺着纤维慢慢晕开,像水流过草地,“只是这暖冬里的竹,多了几分生气,少了些萧瑟——连竹梢的新叶都像攒着劲儿往上长,叶尖还带着点嫩红,像害羞似的。”

柳梦璃则对着那株独梅写生,梅枝虬曲苍劲,像老人布满青筋的手,枝干上还留着去年的残雪痕迹,花瓣却娇嫩欲滴,粉白里透着淡红,像少女的脸颊:

“这梅也怪,别处的梅要等大寒才开,它倒好,冬至前就开得这般热闹,真是腊月里的荷花——与众不同。

你看这花瓣上的纹路,细得像绣出来的,沾着的霜气都舍不得化,像颗颗小珍珠挂在上面。”

李娜和晏婷正帮着烧炭,铜炉是三足的,炉身刻着缠枝莲纹,花纹里还嵌着些淡绿的铜锈,反倒添了几分古意,里面的乌冈炭烧得通红,“噼啪”作响,火星子时不时往上跳,映得人脸上发烫,连睫毛都染成了金色。

“晏婷你看,这炭是去年秋天存的乌冈炭,烧起来一点烟都没有,还特别耐烧,一块能烧大半天,炭灰都是雪白的。”李娜用铁钳拨了拨炭火,铁钳碰在炉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火星子跳起来,落在炉边的青石上,瞬间就灭了,映得她眼里发亮,“等会儿烤点红薯,甜丝丝的,暖手又暖胃——我特意挑了红心的,烤出来流蜜的那种,上次我妈烤的时候,整个院子都能闻到香味。”

晏婷笑着点头,从粗布布袋里拿出几个红薯,外皮擦得干干净净,上面还带着泥土的气息,红薯表面的纹路像老人脸上的皱纹,藏着好多故事:“我妈说冬至吃红薯,来年日子红红火火,咱们今天也算应个景。你看这红薯,有的圆有的长,像一群胖乎乎的娃娃,多可爱。”

夏至帮霜降剥开块梅花酥,酥皮掉在掌心,像捧着团碎雪,稍一用力就会化掉,连指尖都沾着细碎的糖粉。

“你看这诗里写的‘沐阳柔叶婪不足’,倒像极了这竹子。”霜降指着竹枝上的新叶,嫩叶卷着边,像婴儿的手指般娇嫩,叶脉清晰得能看见流动的绿意,阳光照在上面,连叶肉都透着淡淡的绿,“阳光一晒,就拼命地舒展,生怕错过了这暖冬的好天气——连叶尖都朝着太阳的方向呢,像在追着光跑。”

夏至望着她的侧脸,阳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蝶翅般轻轻颤动,连瞳孔里都映着竹影的晃动,忽然想起前世殇夏与凌霜在寒冬赏梅的场景——那时的梅也这般艳,只是风更冷,像刀子般刮过脸颊,凌霜的手冻得通红,却还是笑着说梅香最是清冽,指尖抚过梅枝时,落雪便簌簌地往下掉,沾在她的发间,像撒了层碎玉。

正说着,苏何宇和弘俊提着相机走来,弘俊的镜头上还沾着些晨露,像蒙了层薄雾,他时不时用麂皮布擦拭,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麂皮布是他特意从城里带来的,软得像云朵:“我们刚去了后山,见着片野梅林,开得比这儿还热闹,粉的白的挤在枝头,像堆着的雪,有的花苞还裹着霜,像穿了层白纱,就是那条小径上没一个脚印,干净得像被雪扫过,真是应了诗里的‘却无小径扣足迹’。”

苏何宇晃了晃手里的竹篮,竹篮里铺着油纸,油纸上还印着梅花图案,装着些野果,红的像玛瑙,紫的像宝石,果蒂上还带着新鲜的叶子:“这果子是在梅林边摘的,酸甜可口,你们尝尝 —— 沾着梅香呢,吃着都觉得心里敞亮。”

林悦迫不及待拿起一颗塞进嘴里,酸得眯起眼睛,眉头都皱了起来,眼角却泛起笑意,又忍不住再拿一颗,含在嘴里慢慢品:“酸中带甜,像吃了颗蜜饯,真是别有风味 —— 后味还带着点清苦,像人生似的,先苦后甜才有意思。”

邢洲忽然指着竹枝上的东西喊起来:“你们看那是什么?” 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惊得竹枝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翅膀扫过竹叶,落下几片带着霜气的叶子。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根较粗的竹枝上,挂着个小小的布包,蓝布是土染的,泛着温润的色泽,洗得有些发白,上面绣着朵梅花,针脚细密得像蛛丝,花瓣的层次都绣得清清楚楚,连花蕊都用金线勾了边:“这布包缝得真精致,像是姑娘家的心思,藏着好多温柔。”

韦斌放下空竹,手脚麻利地爬上竹梯,竹梯轻微晃动,他却稳得像扎根的树,伸手取下布包时,指尖还不小心碰落了几片竹叶,竹叶落在他的肩头,像贴了片绿玉:“这布包摸着手感真软,肯定是用了好多年的老布。”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首诗,写在洒金宣纸上,纸上还带着淡淡的梅香,字迹娟秀:“寒梅独放迎朝晖,竹影横斜映石扉。不见故人来踏雪,唯有清风扣柴扉。” 落款处画着个小小的霜花图案,六角分明,正是霜降常用的标记,每个角都带着细微的弧度,像笑着的眉眼。

“这是我去年冬至写的,当时想着挂在竹枝上,说不定会有人看见,没想到真被你们发现了。”

霜降脸颊微红,像染了胭脂,接过布包轻轻摩挲,布料带着竹枝的清冽气息,还有阳光晒过的暖意,“那时刚到流挽镇,想着前世与殇夏赏梅的日子,便随手写了下来,算是留个念想——那天也像今天这样暖,就是身边少了个人,连喝茶都觉得少了点味道。”

夏至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的掌心带着薄茧,却格外温暖,能抚平她所有的不安:“现在有我在,以后每个冬至,我们都一起来赏梅,再也不会让你孤单。”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银质书签,上面刻着朵梅花,花瓣的纹路细腻得能看见层次,还坠着颗极小的银珠,一晃就发出细碎的声响:“这是我特意找银匠打的,花了半个月才做好,以后你夹在诗稿里,就像我陪着你一样,翻书的时候都能想起我。”

众人纷纷点头,墨云疏笑着说:“以后我们每年冬至都来这儿聚会,煮茶赏梅,写诗作画,多好——我还能教大家做拓片,把梅花的影子留在纸上,连时光都能留住。”

正午的阳光越发暖和,像融化的蜜糖洒在身上,黏糊糊的却让人觉得安心。

竹林里的温度也升了起来,连空气都变得慵懒,连风吹过竹叶的声音都慢了几分。

毓敏煮的红茶已经沏好,用的是盖碗冲泡,盖碗是景德镇的白瓷,上面绘着浅绛彩的竹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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