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终焉之门·青铜镜狱的第一缕金纹(2/2)
狰抬起头。
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瞳孔里映着三人的身影,像三颗被封在黄金里的星辰。
龙野将苏乐乐护得更紧了些。
他能感觉到怀表的温度又开始升高。
这次不再是灼人的烫,而是像冬日里捂在掌心的暖炉,带着让人安心的热度。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龙野开口。
他的声音很稳。
落在金光里,竟像投入湖面的花瓣,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波纹。
狰歪了歪头。
它的独角轻轻颤动。
发出的声音像风铃,却比风铃更清越,每个音符里都裹着细碎的金光,落在地上,拼出“来者何人”四个字。
苏乐乐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她伸出手。
青鳞护盾在她掌心化作一枚小小的鳞片,鳞片上的《诗经》残句闪着微光,像一句被风送来的私语。
龙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拉住她。
却看见狰的琥珀色眼睛里,映出苏乐乐掌心的鳞片,那眼神里没有敌意,只有一种跨越时空的温柔,像长辈看着久别重逢的晚辈。
“嗔兽的血脉。”狰开口了。
它的声音里带着金属的质感。
却像被温水泡过,每个字都润得发亮,“三千年了,终于等到了。”
苏乐乐眨了眨眼。
她似乎听懂了什么。
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只是看着狰额间的独角,伸手想去碰,指尖刚抬起,就有一片金鳞从狰的身上飘落,轻轻落在她的掌心。
那金鳞在她掌心融化了。
化作一道温暖的溪流。
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流过腕间的青鳞,最终汇入心口,像一滴被岁月珍藏的甘露,落进了干涸的心田。
龙野感觉到苏乐乐的身体轻轻一颤。
她的眼睛里闪过无数画面。
有穿着兽皮的女人在图腾柱下祈祷,有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在雨中哭泣,还有一片漫无边际的金色海洋,海面上漂浮着无数枚怀表,每个怀表的齿轮都在逆向转动。
“记忆的碎片。”白无常低声说。
他的声音里带着释然。
“金能存影,也能存忆。”
苏乐乐突然捂住了头。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青鳞从她的脖颈间蔓延出来,在脸颊上画出温柔的弧线,像有人用淡青色的笔,在她脸上描摹着未说出口的牵挂。
“乐乐。”龙野扶住她。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背。
怀表的温度透过两人的衣物传过去,像一道温暖的桥梁,将他的力量,悄悄渡给了她。
苏乐乐慢慢平静下来。
她看着龙野。
眼睛里不再是全然的迷茫,而是多了一丝熟悉的依赖,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没事了。”龙野轻声说。
他的拇指擦过她的眼角。
那里沾着一滴未落下的泪,泪滴里裹着细碎的金芒,像一颗被揉碎的星星。
狰静静地看着他们。
它的五根尾巴轻轻摆动。
带起的风里,裹着古老的歌谣,那歌谣没有歌词,却像母亲哼着的摇篮曲,温柔得让人心头发软。
“金之试炼,不是战斗。”狰开口了。
它的独角指向高台后的石壁。
那里慢慢浮现出一幅浮雕,刻着无数人兽共处的画面,有的兽在教人类冶炼青铜,有的人类在为受伤的兽包扎,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泛着同样温暖的金光。
“是理解。”狰说。
它的琥珀色眼睛里映着浮雕。
“观察者议会说,人兽殊途。”
“可金能铸剑,也能铸鼎。”
“剑能杀人,鼎能煮饭。”
“关键不在金,在握剑的手。”
龙野看着浮雕。
他想起唐三临终前的话。
“齿轮要逆向转动。”
那时他不懂,此刻却突然明白了——所谓逆向,或许不是对抗,而是接纳,是让原本咬合的仇恨,变成共生的温柔。
苏乐乐突然笑了。
她指着浮雕里的一个细节。
有个小女孩正将手里的糖,分了一半给长着狐狸尾巴的少年,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糖纸泛着蜜色的光,像此刻她和龙野掌心相贴的温度。
“糖。”她轻声说。
这次的声音很清晰。
像颗被阳光晒暖的糖,在空气里慢慢融化,甜得恰到好处。
龙野的心猛地一跳。
他看着苏乐乐的眼睛。
那里虽然还有迷茫,却多了一丝熟悉的光彩,像被晨露洗过的星辰,亮得让人想落泪。
狰的尾巴轻轻扫过地面。
高台上突然升起一张石桌。
桌上放着三只青铜杯,杯里盛着金色的液体,那液体在阳光下轻轻摇晃,像融化的阳光,泛着温暖的涟漪。
“饮下它。”狰说。
它的声音里带着祝福。
“金能固魂,也能通忆。”
“它不会让你们想起一切。”
“只会让你们记得,最该记得的。”
龙野拿起一只杯子。
他递给苏乐乐一只。
白无常默默地拿起最后一只,帽檐下的嘴角,似乎悄悄扬起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三只杯子在空中轻轻一碰。
发出的脆响里,裹着无数细微的声音。
有孩童的笑声,有异兽的低吼,有齿轮转动的轻响,还有糖纸被拆开时的“沙沙”声,像一首被时光珍藏的歌谣。
金色的液体滑入喉咙。
没有想象中的金属味。
反而像融化的蜂蜜,带着阳光的温度,顺着食道往下流,流过心口时,像有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那里的褶皱。
龙野闭上眼。
他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
不是暴雨中模糊的残片,而是清晰的、温暖的片段——童年的巷口,他将栗子糖分成三块,一块给苏乐乐,一块给自己,最后一块藏在老槐树的树洞里,约定等下次见面时一起吃。
“龙野。”苏乐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睁开眼。
看见女孩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却笑着,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得让人心疼。
“栗子糖。”她说。
这三个字很轻。
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被时间尘封的、被回溯篡改的、被失忆掩埋的,都在这一刻,悄悄回来了。
白无常喝完了杯中的液体。
他的帽檐微微晃动。
玄色的衣袍下,似乎有微光闪过,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终于被轻轻放下了。
狰站起身。
它的独角泛着柔和的光。
“金之试炼,通过。”
它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去吧,去木之试炼。”
“那里有你们需要的答案。”
金光开始退去。
青铜甬道在身后重组。
龙野握紧苏乐乐的手,她的掌心不再冰凉,带着和他一样的温度,像两团依偎在一起的小火苗,温暖着彼此的前路。
白无常跟在他们身后。
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变得轻快了些。
像有人在哼着不成调的歌,带着释然,也带着对未来的期许。
走出金之试炼的瞬间。
龙野的怀表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发现其中一道裂痕里,竟嵌进了一片细小的金鳞,鳞甲上刻着的“金”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像一句被岁月封印的承诺。
苏乐乐凑过来看。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金鳞上。
“会好的。”她说。
这次的声音里,没有了迷茫,只有笃定,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带着万物复苏的力量。
龙野看着她。
突然笑了。
阳光穿过终焉之门的缝隙,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落在怀表的金鳞上,落在白无常飘动的衣袍上,像一首无声的歌,温柔地诉说着——无论前路有多少试炼,只要彼此相伴,便无所畏惧。
前方的甬道拐了个弯。
那里泛着淡淡的绿意。
风从那边吹来,带着草木的清香,像有人在远处,轻轻推开了一扇通往春天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