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4)(2/2)
汤燕卿留了下来。
待得学生都走空了,他才缓缓走到校警办公室去。
警方的黄色警戒线拉在校警办公室门口的范围,可是汤燕卿却是从公寓楼入口起便开始四处逡巡,整条长长的走廊,他一处也没有轻易放过。
终于走进校警办公室,CSI的工作人员已经撤离。他这才无声地跟贾天子和关椋以目示意。
他左右打量,目光却被窗上一片延长形血迹所吸引,便缓缓走了过去。
在窗前站了一下,挪动脚步向左向右,调整了一下角度分别看向窗户外面。继而才伸手,照着那道血痕的宽度和长度比量了一下。
正是那枚时年没来得及看见的血手印。只是,此时已经不是一个完整清晰的手印,因为那只血手向下滑去,将整个血迹拖成了一条延长线。
汤燕卿却通过那延长线的宽度和形状,想到了手。
贾天子见状便凑了过来,低低道:“这处很遗憾,并没有采集到指纹。”
汤燕卿点头:“这样向下的滑动,什么指纹都会被破坏掉了。”他说着打开随身的小电筒,照在那血痕上:“而且上面所有留下的纹理,只是滑动本身的痕迹,并没有出现任何生理结构的纹理。”
手电筒的光落在窗玻璃上,又反射回来,照着汤燕卿的脸。
他侧眸望着贾天子:“也就是说那人刻意避免了留下所有的生理纹路。最大的可能是,那人戴着手套。”
贾天子微微一怔,查看CSI的记录:“可是肖恩的两手上都并没有戴着手套。”
汤燕卿摇头,目光眯紧:“不是死者。留下这血手印的人,是凶手。”
“啊!”饶是贾天子也吓了一跳:“他既然这么谨慎,不想在现场留下他的生理纹理,可是他怎么会在窗玻璃上留下这么大一个血印?难道说是不小心碰上的,来不及抹掉?”
“不是。”
汤燕卿转头指着地面。
此时肖恩的尸体已经被CSI运走,地面上除了尸体位置的痕迹线之外,竟然干净到令人发指。
不但丝毫没有打斗的凌乱,就连肖恩淌出来的血也被清理掉了。
“整个办公室没有因为一个人的死而造成任何的脏乱,”汤燕卿擡眼望贾天子:“证明凶手是一个极其重视整洁,或者说极为在乎秩序的人。他就连地上的血迹都能有条不紊地整理干净,又怎么会忽略掉窗玻璃上那么大的纰漏?”
“那为什么?”贾天子眯起眼来。
汤燕卿又转回身去,依旧立在窗前的位置上,再度伸手,凌空沿着那条血痕滑动。这个动作反复进行了几回,他忽地一动,收回手来,插到裤袋里,半晌没说话。
“少爷,你,怎么了?”贾天子赶紧上前问。
汤燕卿歪头来看他:“你说,为什么会有这样滑动的痕迹。”
贾天子道:“我本来以为是肖恩的手印。觉得他可能是受了致命一击之后,支撑不住体重,于是手沿着窗玻璃滑了下来。可是你却说那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汤燕卿垂下头去,“我刚刚的动作,难道就没让你联想到什么?”
“什么?”贾天子一时不解其意,便也伸出手来,凌空对着那血印,从上向下滑动。
汤燕卿挑眸盯来:“说直觉。第一个跳进你脑海的那个思路。”
便连贾天子都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抚摸着什么。譬如,女人的长发。”
汤燕卿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点头:“叮嘱CSI那边,根据血凝度查清这枚血印留下的时间。”
汤燕卿上楼去。
时年和辣妹子的房间还亮着灯,灯光从门缝下方映出来。
他略一迟疑,却还
是没有上前敲门,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坐下给时年发短信:“你去跟我们会合之前,回过学校来么?”
不出他所料,时年稍后回过来的果然是:“回过。”
他便急忙追问:“你到过哪里,是否到过校警办公室附近?又是几时到的?尽量清楚,最好具体到位置与分钟。”
时年的房间内,辣妹子还在哭。
时年握着手机,感受到了汤燕卿那透过手机而来的急迫心情。
她不知道道她之前回来的情况。况且,她彼时回来也没有那么具体地注意到是几点几分,只能给出大致的回答。
只是隐约直觉——汤燕卿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追问此事。除非,此事与她有关。
她便怔住。
可是肖恩的死,又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怎么都想不通。
便垂下头去给他回答:“其实没有进宿舍楼,到门外就折返了,与校警办公室的位置么——顶多就是在窗外站了站,然后转身就走了。”
“时间,大约在晚上7:30——8:00之间。”
汤燕卿看完短信,面色便一变,抓起外套便匆匆出了门去。
只在路上边走边给她短信:“我今晚去局里,勿念。”
回到局里,CSI方面已经给出了初步的报告:凶手使用了一种很专业的手法拧断了死者的脖子。
报告中还指出,凶手不是用粗暴的方式拧断死者的脖子,而是极为谙熟人体的肌肉、神经结构。他用熟练的指法找到脖颈最脆弱处,用合适的力道迫使死者无法发出喊声,然后“并没有浪费多余力气地拧断了死者的脖子”。
法医尼尔还做了个形象的比喻:“这种方法让我想起你们东方古老的武术。”
汤燕卿跟贾天子便对视了一眼。
尼尔以为这两位华人警探不信,便捧过一具模型来,指着那处的颈椎结构:“是用瞬间的暴力,导致‘寰枢椎’脱位,进而引起高位颈髓损伤,这就会造成致命。”
“因为支配呼吸肌的中枢位于第四颈椎附近,一旦这里出现损伤,就会因呼吸肌无力而造成呼吸衰竭。几分钟后就死亡了。”
“二位你们瞧,无论是寰枢椎的位置,还是第四颈椎……如果没有专业知识,以及精准的手法,谁能找得这么准确,且下手毫不迟疑呢?”
汤燕卿点头,继而问:“窗玻璃上血痕留下的时间已经有了结论么?”
尼尔翻看报告,点头道:“大约在晚7点半到8点之间。”
停尸间里忽地一静——哦,好吧,停尸间里本来也都很安静的,不过这一刻更是静得叫人毛孔都跟着一缩。
而汤燕卿的眼中则是寒光一闪。
尼尔连忙缩了缩脖子,保护地用手捂住了第四颈椎的位置。
谁能说眼前这位华人传奇警探,就不会用那种杀人的手段呢?
☆、97.97女人最恨男人的难言之隐
停尸间里的灯光惨白,周遭多用白钢打造的设备冷硬地闪烁着寒光。
在这样的氛围下,汤燕卿俯身,近距离凝视肖恩的尸体。
肖恩本就生得苍白,这一刻便更是白得瘆人。他的身上已经经过了法医的解剖,躯干上留有解剖后重新缝合的针脚。
——看起来不像个真人,倒像是用皮革缝制的人偶。
尼尔见状便也尽职地介绍:“除了致命伤在第四颈椎外,他身上另有多处刀伤。只是每一处刀伤都不足以致命,而且由于嫌犯手法的娴熟,他刺的地方都没有大型动脉,所以排除他想要让死者血液流光致死的目的。”
汤燕卿眯眼望向尸体左(月匈)口。那里有几处密集的刀伤。然后擡头点手叫关椋过来踺。
关椋这还是第一次跟汤燕卿一起处理命案,从刚进停尸间就开始紧张,都不敢走到尸检台前来,而是就立在门口附近,隔着贾天子的背影才眺望一眼尸体。
没想到汤燕卿直接叫他过去,他登时就浑身冰凉,手脚都僵了。
在警校受训的时候,虽然也经历过相关的课程……不过上课跟实战,终究是两码事的。
关椋木手木脚地挪过去,屏住呼吸望向尸体。眼珠子盯一眼便跳开,跳开再努力重新垂下来。喉头滚动,满面苍白。
汤燕卿问:“从这几处伤口,你有什么观感。”
关椋一个寒颤:“扎,扎心脏,这是往死里扎的意思。”
贾天子悄然叹息,伸脚碰了他一下:“尼尔都说了,致命伤在高位颈髓损伤。”
关椋大口地吸气:“扎心脏,不是为了致人死地,还能是为了什么?”
汤燕卿肖恩尸体上擡起头来。上头是惨白的灯光,下头则是肖恩失去了血色的皮肤上的反光,两种白光都辉映在汤燕卿面上,吓得关椋又一哆嗦。
“心口处除了代表心脏,可以让你想到致人死地之外,你就再想不到点儿别的?”
关椋的意识都已被恐惧占据,根本已经不能正常运转了,便慌乱摇头,求救地望向贾天子。
这都是新人一定会遇到的问题,是刚开始最难于跨越的阶段,汤燕卿是故意考验关椋,不过也没想为难他。
他甚至还轻轻笑了笑,冲贾天子说:“我有点好奇,如果她来的话……会不会跟关椋一样害怕。”
贾天子咧咧嘴:“你既然真这么想,那就叫她来试试?”
贾天子说完就知道自己拍马脚上了,因为汤燕卿毫不留情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儿。比死尸的白眼儿还吓人呢。
今晚的时年应该也被惊着了,况且汤燕卿更是想到了时年跟这个案子的关联……他又怎么舍得让她来面对尸体?
即便她拥有相当棒的直觉和推理能力,可是在他心里,他却也宁肯她什么都不知道,只需呆在自己安全宁谧的小世界里,由他来替她守护就好了。
想到这里,汤燕卿却不由得皱了皱眉。
——是因为忽然觉得,原来他的这种保护Yu,跟向远的那种,有些殊途同归。
汤燕卿便甩甩头,正色给关椋“上课”。
“你暂时想不到的原因,是尼尔将肖恩给剥.光了。”
尼尔闻言尴尬地咳嗽两声。
汤燕卿继续道:“我们来看尸体,你看见的不应该只是这具躺在验尸台上被剥.光的尸体,你想到的该是立体的他——他所有曾经留在你脑海里的印象,便该被层层叠加起来。”
“在我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该回想他今天的具体情形:他今晚值夜班,值班的话必定要按规定穿警服、佩戴警徽。所以你现在告诉我,从他心口的刀伤,你又想到什么了?”
关椋这才凛然一惊:“凶手刀刺肖恩,不是为了杀死他,只是为了折磨他。或者说是凶手在发泄自己的一种渴望。这种渴望极有可能是从肖恩身上的警服来的,因为他多次刺向的心口处也正是悬挂警徽的位置!”
关椋说着望向贾天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发现肖恩尸体的时候,他左心口上并没有警徽!”
贾天子眼光也一闪:“没错,可能被凶手‘集邮’了。”
关椋张大嘴巴:“凶手有收集警徽的癖好,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杀害警察的习惯?那我们是不是恰好遇上了一个专杀警察的连环杀手?”
汤燕卿与贾天子互视一眼,都挑了挑眉。
汤燕卿则再垂眸去看肖恩心口上的刀伤。刀口不是胡乱排列的,而是呈现一种规则的间距。这便再一次证明了凶手的性格里极有秩序感,也充分印证了凶手的冷血。
就连向人的心口刺刀,都能这样冷静而有条不紊……足见他对肖恩,甚至生命本身的蔑视。
汤燕卿眯起眼来。
从这刀口的排列上,他都能想象到,在那一刻肖恩被死死捂住了嘴,而那个凶手在黑暗里缓缓擡起了下颌。
傲慢得,仿佛自己是神,可以主宰人命,可以任意赋予或者剥夺人命。
天不亮,时年和辣妹子的房门便被敲响。
辣妹子哭了整夜,刚刚勉强入睡。时年连忙起身去开门,却见正是关椋。
时年便低声问:“Sir,有事么?”
关椋目光越过时年,落在蜷缩在被子里,睡得一身疲惫的辣妹子,也同情地叹口气:“不好意思,要带周萍回去录口供。有人见到过昨天傍晚周萍进过校警办公室。而且似乎与肖恩起过争执。”
关椋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辣妹子还是醒了,一骨碌爬起来,便是一脸的绝望:“Sir,你们以为是我杀了他?我怎么这么幸运,S死后我被当成头号嫌疑人,现在肖恩死了,我又被当成头号嫌疑人!Sir,你们这难道不是在欺负人?!只因我不是本国公民,所以你们也没想过要尊重我的基本权利,哈?!”
关椋尽量和缓道:“我现在的话没有任何的指向性。只是来请你回去协助警方调查。请你跟我走吧。”
时年便也立即披上外衣,伸手扶住辣妹子:“别怕。我陪你去。”
辣妹子进了询问室,站在单面镀膜玻璃背后,紧张地望着辣妹子。
却没想到房门一开,走进来的是个女警。
讶然正是汤燕衣!
时年便转向汤燕卿,惊愕望着他。
汤燕卿皱了皱眉:“不是我的安排,是局里的纪律。周萍是女性,局里一般认为初审用女警员比较方便。现在局里的女警不多,有能力参与重案的目前只有她一个。”
时年便也收回目光来。
也好,她也想看看汤燕衣的表现。
汤燕衣一身警服,又长又直的黑发在脑后盘成利落的发髻,整个人便越发显得英姿飒爽。
她在辣妹子对面坐下,不急着问问题,只是静静地端详了辣妹子几分钟。
辣妹子果然便有些慌了神。
汤燕衣这才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起身走到门边:“你口渴了。我去给你拿点喝的。水,茶,还是咖啡?”
时年倒吸一口冷气,转眸望汤燕卿:“她在试探辣妹子的微反应基线。”
录口供时更多的斗智斗勇在微表情的分析上,而微表情确实有效的前提,是要为当事人确定她的微反应基线。
简单来说,人在说真话的时候,所呈现的微反应就可以作为一个基准的参照。当基线确定,对方说谎的微表情便可对比得出。
汤燕卿微微耸肩:“别小看她。她是我二伯的女儿,是警校的高材生,且参加过联调局招新的训练,接受过FBI的行为分析小组专家的特训。”
“哦,”时年不由得心虚地垂下头去:“比我这种野路子高太多了。”
汤燕卿抱着手臂睨过去:“你是想说,我的学生就一定比不上她么?”
“哦?”
他的话来的突然,时年要重新捋一下逻辑,然后才会意笑开:“嗯哼,你的意思是你们汤家人也搞家庭内部竞赛么?”
她一颗紧张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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