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疯癫的无根生(2/2)
只要是人,就会有思维,而思维这个东西既强大又弱小。
你若是想压制思维,思维会变得无比强大,但你只要能看到它,什么都不做,就是看它,面对它,它自己就会慢慢消退。
这就叫做“观”!
就像水面,你想要去摆弄它,它会被你弄得波涛汹涌,可当你的意识高坐灵台上观它看它,任由它浪来浪去,不去回应它。
它最终会因为无可奈何而归于平静。
而这时的你,就是自在!
以道家的无为面对纷繁的妄念,终归会获自在..
而自在的人,无不为!
无根生...他是在“观”自己?!
谷畸亭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一脸冷静道。
“掌门所见是线?还是心中所执?道门讲清净无为,万物负阴抱阳,冲炁为和。线非线,缚非缚。心若如镜,物来则现,物去不留。执着于‘线’之有无断否,岂非落入了‘我执’的阴谋?与那缠身的丝线,又有何异?不过是换了个名相的牢笼。”
谷畸亭用了道家诉说的执念,阐明自己的观点。
你丫别管那线到底有没有,断没断!
你越瞎琢磨它,越执着于它的状态,就越被它困住。
放下这些执着,让心像镜子一样只是自然映照,来去不留痕迹,这才是真正的解脱之道。
谷畸亭这是在藏,他怕被无根生看出来自己并非真正的谷畸亭,还有身上藏着的系统,亦或者那尸骸残留在体内的东西。
这些可都是他的秘密。
天知道这厉害的家伙,是否能看出来。
无根生眼珠转了转,他嘿嘿低笑一声。
“清净?无为?狗屁!小谷啊小谷…你讲得头头是道,像个念经的秃驴!”
他猛地拍打冰冷的石台,发出沉闷响声。
“这世道!这人心!哪一样是清净?哪一样是无为?儒家讲规矩,讲君臣父子…讲得天花乱坠!可这世道…这人心…哪一样是按那套道理长的?全是狗屁!全是虚妄!名可名…名个屁!名就是锁链!就是勒死人的绳套!就是糊在人心上,让人看不清真我这摊烂泥!”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混着酒气喷溅,“老子现在…就想把这堆‘名’…全他妈刻烂在这石头上!把这磨盘磨穿了!看看底下…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不对!
他不是看出自己有问题。
似乎是单纯想要发泄。
无根生是怎么了?
谷畸亭谨慎地向前踏出一步,距离无根生仅数尺之遥。
“掌门欲破‘名’,其志可悯。然破执之法,岂在毁形?佛家亦讲‘假名安立’,方便说法,渡人彼岸。执着于‘名’之虚妄而欲尽毁之,与执着于‘名’之实有而固守之,其实没什么不同。皆落两边,皆是迷障。掌门刚才所说,是否自个儿陷入了另一种更深的迷障?小谷我既然回来了,掌门你老人家大可说与我听,说不准我能帮你。”
“迷障?牢?”
无根生猛地抬头,眼睛里掠过一丝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在酒意下翻滚激荡。
“你说得好听!‘两边不著’?‘中道而行’?哈哈~小谷,你好天真啊!”
他身体前倾,手指几乎要戳到谷畸亭胸口,“你以为老子想在这鬼地方发疯?你以为老子想跟这破石头较劲?老子是被逼的!被那个甩不掉的东西逼的!被这狗屁的‘道’!被这吃人的‘名’!被那些…那些…”
无根生声音越来越小,头也慢慢低了下去。
“掌门..您这是..”
谷畸亭想要过去扶无根生,可无根生甩开了他的手。
这让谷畸亭不知如何再说下去,过了一会儿,无根生缓缓道。
“小谷…”
“信送到了…很好…现在,有件更要紧的事儿…”
他紧盯着谷畸亭的眼睛,“去…去山下…找夏柳青,他应该快到了…他知道地方…”
他顿了顿,似乎在聚集力气,语气变得异常凝重,“和他一起…去秦岭深处的古蓝观…把…把那副‘棺材’…给老子抬回来!”
“棺材?”
谷畸亭心脏猛地一跳。
等等...
原著里似乎没有什么棺材的说法啊!
即便自己被封存了主线记忆,但支线中的无根生确实没有提过棺材。
那棺材是谁的?
这时,脑海中的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触发关键节点任务:取回“沉眠之柩”。地点:秦岭·古蓝观。协作目标:夏柳青。警告:目标物品关联重大因果,操作需极度谨慎。】
谷畸亭咽了咽口水,果然新的任务来了。
这次系统仍旧没有提其他的。
无根生身子猛地一晃,强撑着用手里那块石片抵住地面。
他挣扎着凑近,带着浓重酒气的呼吸喷在谷畸亭脸上。
“记着…手脚轻点儿…一定要轻…”
那只枯瘦的手用力戳着自己太阳穴,接着又狠狠指向脚下的深渊,“里面的人只是…睡着了…别…别打扰!”
里面的东西睡着了?
意识是,棺材里面的不是一具尸体...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吗?
谷畸亭开始觉得这个任务有些诡异了。
无根生死死盯着他,嘴唇动了动。
最后三个字裹着酒气,重重砸下来。
“记着!别打扰!”
“是..是,掌门,我知道了。”
谷畸亭只得拱手道。
“哈哈哈…好!好得很!”他踉跄着,手里那块刮磨石的黑色石片当啷一声掉在磨盘上,蹦跳着滚进一道深沟里。
“小谷…去!快去!回来后,我请你一起喝酒,哈哈哈…”
笑声未歇,调子陡然拔高,竟转成一种荒腔走板的山歌,在空旷的石台上打着旋儿飘荡。
“磨盘转哟…转悠悠…磨不穿那…天盖的头!
线头乱哟…缠死狗…剪不断来…理还愁!
山鬼哭哟…石头抖…棺材板里…睡春秋!
等个锤子…砸开窍…管他娘的…真与谬!嘿嘿嘿…”
他胡乱挥着手臂,像是要驱散眼前无形的线,又像是在给那不成调的歌打拍子,身子晃得如同风中秋叶,随时会栽下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谷畸亭站在几步开外,山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心却沉得如同坠入了脚下的深渊。
不对劲。
全他娘不对劲。
无根生,那个永远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惫懒、仿佛知晓一切秘密的掌门,何曾有过这般失魂落魄、状若疯魔的模样?
那酒气,那胡话,那刻骨的绝望和混乱,绝不是装出来的。
还有那棺材……古蓝观?沉眠之柩?
原著里压根没这茬!
这口棺材,就像凭空砸进来的异物,带着不祥的预兆。
系统那死寂般的沉默也透着邪性。
这背后,怕是藏着东西吧?
里面的人只是“睡着了”?
什么样的“睡”,需要全性掌门如此癫狂地强调“别打扰”?
里面的人,绝对对无根生要紧得很。
系统刚才也提示了,关联重大因果...
谷畸亭下意识地捻了捻指尖,不能再待下去了。
最后看了一眼石台上那个手舞足蹈,对着虚空嘶吼的身影,谷畸亭不再言语,默默转身,向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