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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与无根生的初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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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孙猴子,取经路上为何后面不逃走了?就是因为他头上带了一个箍!他不是为了成佛才去取经,而是为了取下自己头上的箍。”

青年身体微微前倾,清亮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剑锋,直刺周圣眼底深处。

“水要冲,箍要勒——天长日久,你猜猜,是箍先裂了,水漫金山,淹死一片?还是水被勒服帖了,顺着你画的沟沟流,憋屈得忘了它自个儿原本是啥模样?”

他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周圣的心上,“道长,你口口声声‘顺天’,可你这番作为,到底是在‘顺天’,还是在……说服自己?!”

“你这‘道’,喊得震天响,可它到底不是老天的道,你..还不配!”

周圣的额头,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像是陷入了一片泥沼之中。

接下来,他越是引经据典,越是无处着力。

对方那些看似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诘问,竟让他浸淫多年的道家修养,生出一种被扒光衣服,暴露在寒风中的无力感。

偏偏,内心深处,又翻涌着一种奇异而强烈的酣畅感。

仿佛被点破迷障,得以窥见更广阔、更混沌、也更真实的天地。

这场发生在黄河滩涂废墟旁的道法交锋,没有拳脚,没有炁息碰撞,却比任何厮杀都要酣畅淋漓。

以往固执的思想如同惊涛骇浪,在两人之间激荡翻涌。

被对方一个看似简单,实则直指核心的问题逼得哑口无言。

这位青年则始终惫懒从容,老练得像一个得高望重的老师一般。

精准地找出周圣逻辑链条最脆弱,最经不起推敲的那一环。

日头,就在这激烈到极致的精神鏖战中,渐渐西沉。

浑浊的黄河水被残阳染上一层如血的金红。

奔流不息轰鸣声中,好似在嘲笑着岸边两个渺小生灵关于“道”与“非道”,“秩序”与“本真”的徒劳争辩。

暮色四合,四野苍茫,寒意渐起。

青年慢悠悠地拍了拍粗布裤子上的尘土,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几声清脆的轻响。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人头疼欲裂的辩论,于他不过饭后消遣,不值一提。

他踱步到依旧沉浸在巨大冲击中的周圣面前,摊开手掌。

掌心静静躺着的,正是那颗形状最奇特的怪石。

“喏,道长,”

青年脸上又浮起初见时那种玩味的笑意,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意味深长,“送你个‘变数’。拿着玩儿。”

他将那颗沉甸甸的怪石,轻轻抛向还有些发怔的周圣。

周圣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接住。

石头入手,带着河水的湿冷腥气和泥沙的粗粝感。

扭曲孔洞的边缘尖锐地硌着他的指腹,传递出一种暗藏天成韵律的奇异气机。

这触感,这分量,无比真实。

“这石头自个儿长成这样,没按河床的‘规矩’来,也没照着你们画好的‘道’长。”

青年看着周圣下意识紧握石头的动作,笑着问。

“道长,你说说,它这模样,是‘魔’呢?还是‘道’?”他微微歪头,像是真的在请教,“按你画的那套‘道’,这玩意儿,是该摆在生门招福,还是该压在死门镇邪?”

留下这个如同天问般的谜题,青年不再多言,随意地挥了挥手,如同拂去一片落叶。

他转过身,步履轻松地朝着暮色苍茫中走去。

周圣看着那即将融入昏暗的背影,心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迷惑,脱口而出。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是武当周圣,你叫什么?”

青年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过半边脸。

昏暗中,嘴角似乎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然后,他用一种点漫不经心的语调,十分慵懒地说道:

“我啊?”

他抬手,随意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叫无根生。”

顿了顿,拖着下巴,想着干脆自保家门算了。

“全性的,全性代掌门。”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身影彻底融入暮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无根生?!全…全性掌门?!”

周圣如遭重击,彻底僵在原地。

那个搅得异人界天翻地覆,恶名昭著的魔头…无根生?!

方才与他激烈论道,撕开他心中迷障的…竟是那全性掌门?!

奔腾的黄河咆哮声似乎瞬间远去,只剩下那平淡的三个字在耳中轰鸣。

他死死攥着那颗象征“变数”与“本真”的怪石...

....

静尘斋内,烛火猛地一跳,爆开一朵灯花,噼啪轻响,将周圣从追忆中惊回。

他脸上的恍惚瞬间褪尽,他端起面前粗陶酒碗,碗中残余的酒,看也不看,仰头便倒进喉咙。

“啪!”

空碗被他重重顿在冰冷的石桌上,一声闷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抬起头,目光不再是迷离的追忆,而是沉甸甸的警告。

“无根生是‘魔’。”

周圣的声音斩钉截铁道。

“他行事乖张,无法无天,视人间规矩如草芥!搅得异人界鸡犬不宁,多少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他又顿了一下,又有些无奈道。

“可他…亦是‘道’!”

最后两个字猛地拔高,言词中还带着点儿欣赏。

“他撕开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假面,把世人不敢想、不敢问、不敢面对的本真,硬生生扯出来,曝晒在青天白日之下!让人看清,这天地间,除了那些画好的,让人按部就班的格子,还有奔流不息的黄河!还有自个儿长成模样的,独一无二的石头!”

“在不违反正邪之分的观点下,他这个人值得我交,我可以称呼他为我的朋友。”

在谷畸亭面前,周圣说的十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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