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V](2/2)
南榕赤红着眼恨恨怒视着他,她将她所知的一切恶言恶语化作刀剑向他袭去,她不停的挣动身子不放弃就此妥协,她如要燃烧生命一般汲取了体内最后的力量来做抗争,
哪怕是徒劳,哪怕根本无能为力,直至她力气耗尽,忽地松开手,软软跌落,方才剧烈起伏的胸膛倏然平息,便连呼吸也猛然间几不可闻,灼亮的眼中骤然暗淡,苍白的脸色更显青色,整个人瞬息便蒙了层肉眼可见的死气,
“温景州,我真想,从未与你相遇啊...”
屋中悄声收拾残余惊闻了密辛的婢女震惊之余正欲退下,却忽然间惊慌大叫,
“夫人流血了!夫人血崩了!”
“流血,血崩,?!”
“黑原!”
被她无尽恨悔刺得体无完肤的温景州倏然回神,压下喉中腥味忙冲自外间进来的黑原厉声急命:“立刻止血,绝不能叫她出了分毫差池!”
最坏的结果不外如此,
黑原来不及庆幸孩子已生,还是该苦于她终是走到这一步,忙叫人将他早早备下的参汤奉上,便神情凝重欲来施针,却不经意间看到她空洞死气的眼,他的心中忽然酸涩,
夫人她,不想活了,
“还愣着做什么,立刻施针!”
温景州如何看不出她死志已现,可他不同意,只要他不同意,她便是想死也绝不可能,即便她恨他,他宁愿叫她恨他。
他的心中如是决定,如斯镇定,可他端着参汤的手却不易察觉的轻微发抖,他看着床上无动于衷的女子,未做无用尝试,仰首将参汤饮入口中,便猛然俯下身欲哺喂过去,
“唔,”
南榕既存死志,便也已料到了他的手段,她眸中死寂的看着他,冷白的齿如要将他的皮肉撕下紧紧咬住,那续命的参汤,她一口都不会喝,便连她已被施了针的身子,也故意挪动,要么将它蹭掉,要么将它刺入,
事到如今,她已不得解脱,若生不能自由,死定然可以叫她如愿,说不定,她的灵魂会回归家乡,终得圆满,
如是一想,死寂的眼中忽闪光亮殷殷向往,泛青的脸亦如回光返照明媚美丽,
可此时,温景州无心欣赏她惊心动魄的美,他只觉无边无际的寒,寒彻骨髓的冷。
他不想在她刚生产完便逼她,可他更不可能看着她主动求死。
冰凉的大手将两只同样冰凉的细手不费力的包在手中举过头顶,一手以不伤到她的力道捏开她的齿固定她的头,将口中参汤强行哺了进去。
血崩发现的及时,参汤终是入了腹,加之黑原的医术足够高超,这足可叫妇人殒命的凶险终得以挽救,南榕破败的身体也终存住了生气,可如行尸走肉的活着与死去未有区别,
她受尽磨难生下的孩子,脆弱,微小,幼猫样的细小哭声叫人闻之心酸见之心疼,她却未曾看过一眼,也再未开口说过一字,
她被强锢在床上修养不吵不闹,喂进口中的膳食药物如数吐出,她再未阖眼,日日夜夜睁着眼却目中无神也空无一物,她的体内有一口生气,却也只有这一口气在,叫她变作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就这般耗着,直至耗到油尽灯枯,得以解脱。
温景州看在眼里,心痛如绞,她几日不曾合眼,他便陪她几日,那提前出世的孩儿他亦再未见过,甚而连国事都抛之脑后,宫中几次前来相请都尽数不见,
他日夜守着她,不敢给她丝毫做傻事的机会,只有这一回,只剩这一回,只要过了这一劫,他们日后便再无坎坷。
他抱着她坐在被暖阳普照的窗下,看着她苍白的脸因染了明媚日光显得鲜活静好的假象,蓦然眼眶一痛,他压下心痛俯下头贴在她的颊边不厌其烦道:“我知南儿心中有恨,我亦无可辩驳,我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只要南儿能好起来,”
“南儿,南儿,”
“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想杀了我吗,我等着你来杀我南儿,我的南儿聪慧果敢,坚韧善良,不屈不挠,为了离开我与我虚与委蛇假装妥协,更不惜以身犯险跳下高崖,我很生气,可我亦佩服南儿,不是谁都有勇气敢跳下去博一个只有五成生死的机会,”
“遂,南儿既是恨我,怎能只是纸上谈兵呢,我骗你,禁你,不顾你意强夺了你,施了手段叫你失忆,哄骗着你怀了身孕,叫你生下我的血脉,我做了如此多让你不喜之事,南儿就这样算了吗?南儿乃天外之女,骄傲无双怎能甘心落于我手,你应该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将我施加于你之事双倍奉还才是,”
“南儿一直想要回家,却终以失败无望告终,那你可曾想过你所听到的以为的无法离开之语,也是我授意的?而其实南儿还是可以回去的?南儿不是想知道那院中到底埋了什么吗,只要你好起来,我便叫你亲眼看到,”
“便南儿再是恨我,你受尽折磨生下的孩子,流着你的血脉,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要恨吗,他不足月便被迫降生,生下来才堪堪四斤重,他本应该安躺在母亲怀中,日夜安睡,可他自生下来便未见到母亲一直委屈哭泣,母子连心,南儿可有感觉到,可有心疼到?”
“南儿若是以为如此便能解脱,那你便大错特错了,我的手段,南儿领教的不过皮毛,便是你不闻不问不听不看,只如一具会喘息的皮囊,我也可为南儿延年益寿与我日夜为伴共白首,生是我温景州的妻,死亦是我温景州的妻,我与南儿生同衾死同xue,一世为夫妻,生生世世为夫妻,非我之愿,便是天也不能将你我分离!”
“南儿乖,告诉我,如何你才愿意重振精神,如何你才愿重焕生机,只要你开口无论何事,我都应你,只要南儿愿意好起来,我什么都应你,”
“南儿......”
可他的激将,狠厉,动情,诱哄,却未能让怀中女子动容分毫,她的气息亦从始至终不曾变化一分,便连闭着的眼睫都不曾颤动一分,她已彻彻底底将身外之世隔离在外,人虽还在,却早已神魂不见,
温景州手中发紧,干涩的眼中血丝盘亘,眸中的压抑躁郁如雷雨前的天空,黑沉可怖,
他深深凝视她泛着美好光芒的侧脸,重如山石的挫败愈压愈深,几要将他从不弯折的脊梁压弯,也叫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束手无策是何等滋味,
然不过须臾,他面上的疲惫便重被坚毅取代,他不会叫她自我消亡,如若不行,便就再一次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