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反转 (1)（2/2）
“而这一切……”他擡头看去，眼中再无敬畏：“都是拜它所赐。”
禾安脚下的红土诡异地冒出血泡，他皱眉，后退一步。
聚集在巨大树干旁的低矮植株摇摆，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弗内斯仿佛对这一切见怪不怪，他神情冷漠地看着植株的异动，低语道：“瞧，又是一个为吸血鬼种族运行的齿轮。”
一抹红光自天空中亮起，而后隐入树叶，顺着粗壮的树干滑落。它途径禾安的脚底，亮度稍有减弱，而后又蔓延向远方，没了踪迹。
弗内斯擡眼看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瞧，是个和你一样的低劣血统，用不了三十年，它就会重归这里。短暂地沉眠后再次掉落，成为辉煌国运中最低廉的劳动力。”
“哦不对，应该叫作吸血鬼领地上的合法公民哈哈哈。”
通过弗内斯这极其抽象的描述，禾安大概明白眼前的粗壮红木是作何用，听起来颇像是口轮回井。
可弗内斯明明继承了最顶尖的吸血鬼天赋，是查理家族中的一员，按理来说是既得利益者，怎么像个愤青。
他可不信这种反社会人格会善良地替每个生灵着想。
禾安面上微顿，拿捏好情绪后开口：“你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就算做齿轮也远远轮不到你。”
“做齿轮？”弗内斯似笑非笑，有种看傻子的嘲笑：“我弗内斯是注定改变世界的勇士。”
“凭什么那老迂腐能当查理家族的家主？你可有在深夜听到庄园内的凄惨哭声？只因为那些毫无道理的狗屁规则，老不死的就亲手送走了不下千条人命，其中甚至包括他的亲身儿女。”
“你信不信，你我要是被抓回去，也会被埋在深不见底的古井中哈哈哈。”
虽然弗内斯的精神状态已经明显走向疯癫，但禾安简单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这个猜测确实会发生：“信。”
弗内斯的眼眸骤然变为浓紫，其中有抹跳跃的黑光在逐渐扩大，“凭什么制定规则的是他？！”
“幼时被偷走明明不是我的过错，凭什么后果要我承担？”
“凭什么我都回来了，还是得不到血脉亲人的关爱，你这个低劣的、不值一提的废物还要占据我的位置？！”
“杰克应该得到报应，所有查理家族的成员都该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制定规则、掌控他人命运的人就该死！”
弗内斯眼中的黑芒已经占据了大半个瞳仁，眼底的疯狂浓郁，禾安感受到了熟悉的阴冷感。
趁着弗内斯心境动荡，魔神显然在趁虚而入。
“我的□□不该由它物掌控。”弗内斯一字一字地吐出这句话，直到黑色彻底占据他的眼眸。
顷刻间，他的肢体变幻为黑色藤蔓，鹅毛般的黑絮伴随而出，从树根爬上猩红巨木的树干。
“嗡——”
禾安感觉到红树轻轻摇晃了一瞬，暗红色的光纹亮起，轻而易举地将弗内斯甩了下来。
黑色藤蔓骤缩，弗内斯一口鲜血吐出，变回人形，眸中多了分清明。
禾安眼尖地发现，他流出的血液中，紫色的占比少了许多，愈发接近观景台那日，魔神强行征用他身体时的状态。
为了彻底将弗内斯变成容器，魔神在一次一次地侵蚀他的神智。
从血液的状态看，就快要成功了。
同一时间，他也感受到了来自猩红巨木的压迫感，一股无形的力量自他的眉心扫向脚底，而后很快消失。
压住狂跳的心脏，禾安迅速靠近弗内斯。
“你没事吧？”他面上关心，将对方拉了起来。
他的动作幅度稍大，一个趔趄险些栽入旁边的灌木丛。
有软物阻挡了他的后仰，禾安站稳后，一条高度腐烂的腿从摇曳的植被丛中滚出。
“！”
禾安下意识后退一步，站在了弗内斯身后。
弗内斯揉了揉眉心，神态中多了丝虚弱，似乎忘了先前发生什么，见到禾安的动作只觉疑惑，“你躲什么？”
禾安指了指他身后，面露害怕道：“你身后好像有东西……”
弗内斯依言看去，看到腿后并不诧异，见怪不怪道：“不过是孤魂野尸，被丢进来回炉重造，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眼见禾安惊恐地后退，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恶劣地拽住尸体的腿，往外狠狠一拽。
从身形上看，这是一具青年的尸体，高度腐烂的身体上满是尸斑，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惊恐，让人不自觉地联想他死前应该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诶等等……
细细打量后，禾安一顿。
这人……怎么看上去和他长得有点儿像。
最起码有八分。
小黑的声音响起：“九分，他是正牌的乔治。”
它的语气中带着笃定。
“？”
禾安心头的疑惑刚起，接着就对上弗内斯震惊的目光。
随后他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眼中满是警惕和杀机：“你不是乔治，你是谁！”
在没有见到正牌乔治前，弗内斯还没有察觉出太多异样。
眼下从这尸身中感知到查理家族的气息，虽然已经散了大半，但仍旧被他准确捕捉。而面前站着的这位，虽然面容相同，可仔细感知下，却全然没有吸血鬼种族的力量。
先前他还没当回事儿，只当这人是个天赋几乎等于零的垃圾，没有过多怀疑。
现在到了猩红巨木旁，就算是吸血鬼族的尸体都会被榨出几分本源，面前的“乔治”却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先前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竟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劲风闪过，没有等到答案的弗内斯率先发动攻击，直奔禾安面门，他要撕下这张伪装！
禾安侧身艰难避开，原本灵敏的身体变得迟钝了不少，险些被弗内斯的力量所伤。
先前打量他的秩序力量再现，正是来自猩红巨木的那股！
它像是无形的枷锁死死锁住禾安的身体，虽然能感知到体内的潜能，但禾安却觉得有力无处施展，活像个带着千斤重镣铐的囚犯。
不过好在，弗内斯的发挥也明显受到了影响，从他肢体蔓延而出的黑藤远没有先前多，速度也慢到仅用肉眼就能捕捉。
又一次避开弗内斯的攻击，禾安咬牙。
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等双方精疲力尽，魔神恐成为坐收渔翁之利者。
就在弗内斯像疯狗一样再次袭来时，禾安猛地释放出袖中黑藤，急中生智道：“等等！我是自己人，是魔神派到查理家族中的卧底！”
眼看弗内斯神情一怔，他接着大喊道：“不信你看我的黑藤啊！如果不是那位大人的亲信，怎么会被赐予圣物！”
见到禾安手中的黑藤，弗内斯暂时停下动作，面露错愕的同时仍旧半信半疑，“那你怎么现在才说？”
禾安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怕你暴露吗？要是知道我是自己人，你还能对我那么讨厌吗？万一你演技不好，在杰克那糟老头子面前露馅怎么办？”
看到弗内斯的眸中仍有疑虑，禾安索性张开双臂：“不信是吧？那就攻击我！黑藤会证明我们是自己人！”
这是个好办法，弗内斯擡眸，二话不说释放出黑色藤蔓，转眼间将禾安卷起。
“嘶——”
禾安露出痛苦之色，两秒过后，小黑才被释放而出，开始吞噬他体表的黑色藤蔓。
同一时刻，远处的植被后传来微响，弗内斯警觉地回头，禾安却先他一步动手，施展精神力隐蔽远处的波动。
虽然力量被限制，但骗骗天生精神力就差的吸血鬼足够用了。
远处，因受母亲树干扰，只拍到画面而听不到声音的几位狗仔抱着摄像装备惊慌逃窜。
领头那人面露狂喜：“大新闻大新闻！这回乔治是真的死了！我们这次是独家！！”
猩红巨木下，弗内斯收回目光，擡眼望去，禾安已经平安无事地落地，只是面色稍显苍白。
禾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感慨，由衷称赞道：“你的黑藤真强，怪不得会被大人选为继承者！”
眼见禾安平安无事，且吸收了他的黑藤力量，弗内斯终于相信了几分，先前藏在心中的疑团也有了答案。
“怪不得你之前三番两次地救我。”
他还真以为是乔治失了智。
禾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自己人，救你不是应该的嘛！”
弗内斯还是有些疑惑：“可大人怎么没有告诉我你的存在？”
“我是你暗处的保镖！”禾安信口胡编：“不仅会在关键时刻替你牺牲，还绝对不会害你，你放一百个心！”
弗内斯深吸一口气，接受了他的说法：“这些天，辛苦你了。”
查理庄园内，主城堡灯火通明。
除了杰克一家人，长长的会议桌上坐满了身着正装的男女，从模样看，都是拥有典型吸血鬼特征的人类。
会议厅的气氛压抑，主位上的杰克神色阴沉，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个儿子，“还没抓到人？”
兰顿眉眼微敛，“家主，我族领地宽阔，我已经额外加派了三支小队过去。”
杰克的神情愈发难看：“回答我的问题！”
兰顿：“……没有。”
“一群废物！”杰克破口大骂，面色因怒气而涨红，“族内出了叛徒你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传我的命令下去，最晚明天晚上，我要见到乔治和弗内斯，生死勿论！”
闻言，雷伽惊呼：“父亲！”
他看了眼兰顿，见对方丝毫没有要求情的意思，起身道：“儿子以为这件事情另有隐情，这几天我跟随护卫队追踪乔治的踪迹，发现了很多疑点，要不等他回来听听他的解释呢？”
杰克：“放肆！”
他的面上满是威严，“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要叫我父亲！乔治的背叛是我吸血鬼族的耻辱，那日能留下他已是我法外开恩，可他竟不知道珍惜，竟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被这气势一震，雷伽的面色白了一层，赶忙改口道：“家主，我的意思是，此事牵扯颇多……乔治即便有错，或许也能提供一些关于黑色怪植的线索，而且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弗内斯的嫌疑明明比乔治大多了……”
杰克猛地拍向桌面：“那些都是毫无根据的谣言！怎么，你现在行事都是靠直觉了？”
眼看父亲愈发生气，雷伽有些话后悔帮禾安说话，他眉头紧皱，找补道：“雷伽知错……我只是觉得，乔治的天赋力量几乎等于没有，不会对家族造成威胁，说不定能提供异变的线索，也好帮助我们找到源头……”
这次还没等杰克说话，首位左侧的中年女子就开了口，她衣着华贵，面上冷漠。
“乔治并非我族血脉，雷伽少爷是觉得，我查理家族的嫡系成员无法解决问题，而一个低劣的吸血鬼却可以？”
“……”雷伽张了张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对面，一身材瘦长的礼帽男尖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哦我亲爱的雷伽少爷，那您还是谨言慎行吧，万一被其他人误会，那我可是要替您伤透了心。”
“……哦。”雷伽压着烦躁坐了回去。
他的余光瞥了兰顿一眼，暗道这人真是虚伪，之前为了在父亲面前表现还拼命展现兄弟友爱。眼看有变故，就飞快地撇清和乔治的关系，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真是自私。
他不相信乔治会叛变，乔治从小被他骂到大，脑子完全没有他聪明，怎么会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叛变？
而且乔治没有查理家族的血脉，不过是最最低等的吸血鬼，连种族天赋都弱得完全察觉不到，怎么会与那天恐怖的黑色植物联系在一起？
雷伽心中叹了一口，暗道自己已经尽力了，乔治怕是难逃此劫。
父亲和族中各位长老最重视规矩，即便乔治是被牵连其中，可已经被黑色植物带走杳无音讯整整两日，这在家族眼中是无法清除的污点。
只能整块去掉。
想到日后没有人再帮他出谋划策，雷伽心底涌现遗憾。
情绪刚起，便有一巡逻队装扮的护卫匆匆忙忙跑进大厅：“尊敬的家主，我们打探到了新的消息，经初步核实，可信度在80%以上。”
他将几十张明显来源不同的新闻置于桌面上，长桌中部一男子擡起手来，随着淡蓝色的在指尖划过，这些内容被放大。
——正是偷拍到禾安诡计的各大媒体们。
这些偷拍有的是照片，有的是视频，甚至还有全息投影。角度也各不相同，主要集中在郊外、巡逻队门口、和靠近猩红巨木的密林中。
目光从一行行文字上划过，雷伽忍不住瞪大了眼。
兰顿双眸微顿，眼底浮现意外。
就连刚才还满脸怒火的杰克也不由神情微顿。
照片上的乔治灰头土脸，看着很是狼狈，但仍旧在顽强地与黑色植株做着斗争。
从画面上看，他曾经想要去巡逻队报警，却被突然冒出的黑色植株拖走。
在阴暗的小房子中，他小心翼翼地对待弗内斯，即便自己受伤也要搀扶看上去面色红润的弗内斯，简直卑微到了极点。
甚至在靠近猩红巨木的密林中，弗内斯看样子是想利用黑藤吞噬吸血鬼族群的圣物，乔治虽手无缚鸡之力却坚强地扑了上去，最后被黑藤洞穿了身体，生死不知。
紧接着，弗内斯似乎察觉到一众偷拍者，操纵未知的黑雾之力朝四面八方袭来，由各种途径拍下的画面到此终结。
“……”
大厅内安静下来，众人神情各异，杰克的眉头紧紧皱起。
若说之前未知来源的消息像是有人刻意散步出的谣言，可面前这些由各大媒体拍摄下来的图片却惊人地吻合，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