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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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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约莫十几岁的年纪,圆脸大眼睛,唇边有颗痣,他到府上时间不长,一见自己闯了祸,登时慌了神,颤颤巍巍地去擦金陵九的袖子:“公子,我不是故意了,我,公子大人有大量,我给您擦擦。”

他动作太快,金陵九一时间没躲开,反应过来后侧了侧身,将袖子拽出来:“无碍,你先去收拾茶盏吧。”

不光茶水泼了,杯子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地上画出来的血迹线都被染湿了,晕开一大块。

下人脸上满是惶恐,听到他的话稍稍安了心,忙不叠点头,蹲下身去收拾碎瓷片。

金陵九往旁边让了让,低头瞧着自己湿了的袖子,看不清什么表情,他被泼上茶水的那只手一直攥着,茶水是热的,冷白的手背上被烫得泛起一片红。

这案发现场不是前几天没打扫过的时候了,泼上点茶水影响不大,裴折站在一旁,并未过多苛责。

下人很快收拾好碎瓷片,又躬着身道歉,给金陵九赔不是,然后才离开大堂。

裴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刚才那声口哨足以证明。

金陵九今日转了性,竟隐忍下来,对湿了的袖子置之不理,沉沉地盯着裴折:“裴郎这般,可令人心寒。”

裴折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玩笑时总拖着调子,叫人一听便知,这时说的不是正经话,金陵九不带笑模样,用那把冷清的嗓音说着这种话,裴折一时之间还真分辨不出,这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尤其是金陵九那句“裴郎”,听得他浑身一个激灵,恨不得往后跳到离金陵九三尺远。

“咳咳,什么心寒不心寒的,九公子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金陵九垂着胳膊,抚了抚被泼上茶水的手背,“淮州城内人尽皆知,你我二人私交甚笃,要好到同榻而睡抵足而眠,如今我被烫着了,都不见裴郎着急担心,且说你是不是令人心寒?”

裴折:“……”

金陵九仍嫌不够,可着劲的臊他:“久闻探花郎温柔体贴,对乐妓尚能细心安抚,到面对亲密无间的友人时,却这般薄幸。”

听着金陵九的指责,裴折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特别想问他:你们江湖是不是多草莽,没念过书,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也不知道类似于“薄幸”这样的字词不应该用在你我之间?

但他能问吗?

自然是不能的。

且不说流言四起的始作俑者是自己,便不是,正大光明地问天下第一楼的九公子是不是没文化,和骂整个江湖的人也差不许多了,一准是缺心眼了才能做出来的事。

祸从口出,裴折向来不做这些拉仇恨的事。

因而他只是转过身,冷静地对着左屏喊道:“傻愣着干嘛,赶紧过来给你家九爷换个衣裳。”

也不知这左屏是怎么了,往常金陵九出一点事他都紧张得不行,拿着备用的衣服跟前跟后,今儿个却一点都不上心。

裴折怀疑,左屏瞎了。

知府大人的府邸修葺得十分华丽,比淮州城粗制滥造的桥墩好了不知几百倍,大堂前是宽敞的院子,院子一侧假山小池塘样样不缺,早春的树枝还是光秃秃的,只有细弱的枝条垂在冒着寒气的水面上。

左屏和云无恙站在池塘边的树下,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相对无言。

实际上在裴折喊话之前,云无恙试图和左屏搭过话,他是个嘴闲不住的性子,用裴折的话来说,就是上辈子是个哑巴,这辈子唠叨不停。

“你家公子被泼了茶水,你怎么不去看看?”

“今儿个怎么不紧跟着你家公子了?”

“喂,姓左的,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问了一大串,但左屏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云无恙,也没对金陵九遭茶水泼身的事发表意见,直把小唠叨当空气,气得云无恙恨不得扑上去咬他。

主子的待遇没比书童好多少,左屏也没给裴折眼神,直到金陵九发了话,左屏才转身往外走。

他们是坐马车来的,带了备用的衣裳,左屏服侍金陵九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抱着沾了茶水的衣裳退回树下,全程没给围观的主仆俩一个眼神。

目睹一切的裴折和云无恙:“……”

换好衣服以后,金陵九松开一直攥着的手,紧绷的脸色也和缓下来,地上的茶水一直没干,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印出两个湿脚印:“裴郎,你是不是得安慰安慰我?”

姓氏后缀加个郎字,是较为亲昵的唤法,感情深厚的夫妻或是坠入爱河的男女之间,女子常常喜欢这样称呼男子,以表关系的亲近。

开朝以来,有王孙贵胄好男风,是故天下断袖并不少见,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裴折扪心自问,他与金陵九之间的关系还不到如此称呼的程度。

今日从见面到现在,金陵九的每一句话都好生暧昧,像是笃定他会因为谣言之事心虚,裴折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像只被揪住了脖颈子的猫,揪他的金陵九还嘴欠,没完没了的逗弄他。

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两步气到升天,裴折不想退了,然后他往前进了一步:“是得好好安慰安慰,小九儿乖乖,要不要哥哥给你吹吹手?”

他视线下移,看着金陵九微红的手背,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大堂里温度骤降,气氛变得有些怪异,配上从房梁垂落下来的绳子,以及地面的斑驳痕迹,外头小阴风一吹,登时梦回知府大人离世那夜。

金陵九敛了笑,神情变幻莫测,看不出是气恼还是怎的。

就在裴折以为这位爷玩不下去要变脸的时候,金陵九径直走到他面前,把手往前一递,吐出两个字:“吹吧。”

端的是大刀阔斧气壮山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动手打人。

裴折:“……”

金陵九一脸坦然,裴折盯着他那张俊脸,好奇发问:“之前都不让我碰一下,现在怎么上赶着递过来了?”

他说的是刚见面的时候,鬼迷心窍了,伸手想碰金陵九的脸,结果被躲开了。

“有吗?”金陵九故作诧异,“非要说的话,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那时候没名没分,怎么能比?”

裴折:“……”

说得好像现在有名有份了一样。

“现在当然有名有份了,裴郎忘记了吗,还是你亲口承认的名分。”金陵九暧昧一笑,“整个淮州城都知道了,你莫不是想耍赖?”

裴折一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不留神,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金陵九不嫌累,手还举着,像是肯定裴折不敢接,要逼他低头服软。

这种时候,谁先退缩就是怂了。

裴折掀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扬,吊儿郎当地笑:“若是小九儿想,我自然不能拂了佳人的美意。”

于是知府夫人处理完事情过来时,就看到裴折和金陵九靠得极近,前者捧着后者的手凑到唇边,堪堪要吻上去一般。

两人都生了一副好相貌,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竟意外的般配,叫人不忍心打扰。

云无恙和左屏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知府夫人是不忍心打扰,他俩是不敢,生怕看到的画面是真的。

左屏跟着金陵九时间长,接受能力锻炼出来了,先恢复了脸色,默默移开视线,云无恙回过神来后就往大堂蹿,边跑边气急败坏地吼道:“金陵九,放开我家公子!”

“……”左屏拦住他,“你看清楚,是你家公子抓着我们九爷的手。”

云无恙愤愤道:“你懂什么,肯定是金陵九给我家公子下了迷魂药!”

左屏:“……”

左屏忍了忍,只拦着云无恙不让他过去,没把“你是不是有毛病”这句话问出口。

云无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叫醒了吹手二人组,也叫醒了知府夫人,知府夫人面不改色,冲裴折见了礼:“老爷不在了,府上只剩下我主事,不好留裴大人和九公子用饭,不知二位可查看完了?”

知府大人双亲已故,没有兄弟,有个女儿还年幼,不足十岁,他死了以后,府上只剩女眷。寡妇门前是非多,纵是知府府上不例外,衙门的人没跟着,裴折和金陵九又都是男子,在这里待得太久,传出去不好听,知道的明白他俩是为知府大人的命案而来,不知道的免不了往其他方面猜测杜撰。

人只要闲着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裴折与金陵九对视一眼,后者慢吞吞收回手,上下打量着知府夫人,突然叹道:“知府大人去得突然,夫人受累了,生老病死人生百态,所幸府上留下了血脉,还望夫人和小公子节哀。”

裴折骤然擡起头,意味不明地看着金陵九。

知府夫人脸色一变:“九公子记岔了,府上是个女儿,没有小公子。”

金陵九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原是我记岔了吗?夫人见谅。”

知府夫人微低着头,没作声,裴折略一擡手:“多有叨扰,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别打了,走了。”他冲正简单过招的云无恙和左屏招呼了一声,然后就和金陵九率先往外走,“九公子,可否说说你的见解了?”

金陵九不答反问:“怎么不叫小九儿了?”

前后脚跟上来的云无恙和左屏正好听到这句话,一同变了脸色。

云无恙:你瞧,就是你家九爷勾引我家公子!

左屏:是你家公子先乱叫的。

两个人落后一步,瞪着对方,互不相让,无声地用眼神交流。

走出大门,来到马车旁边。

裴折敛了笑:“九公子,流言的事我跟你赔个不是,是我之过,坏了你的名声,你也不必再故意拿这些话挤兑我了,如何才能消气,你直说便是。”

金陵九奇道:“裴探花玩不起了?”

裴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垂了眼皮,平静道:“我不想和你拿这件事来玩。”

这句话有好几个重点,不知他想落在哪个上面。

气氛莫名有些奇怪,就连走在后面的云无恙和左屏都感觉到了,暂时停止了不算友好的交流。

金陵九双手交叠,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茶水烫到的手背,那处的皮肤泛红后不甚敏感,现今却仿佛还残留着令人不自在的酥麻。

他心里隐隐觉出点别样的意思,但又不能确定,撩起眼皮看向裴折。

裴折回望过去,两人对视了一秒,而后默契地错开视线。

短短的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让彼此心中明了。

马车车夫迟疑道:“走吗?”

“走。”金陵九做了个请的手势,“裴探花时间空余不,咱们换个地方聊聊知府大人的案子。”

裴折拒绝了:“等下还有事,晚上吧,林统领早就想请你去府上做客了,择日不如撞日,我替他讨个面子,不知九公子可愿赏光,来统领府吃个便饭?”

金陵九收回手,从善如流:“我的荣幸,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与左屏上了马车后,车夫立刻扬起了鞭子,载着他们远去。

裴折站在原地没动,目送马车走远。

云无恙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裴折:“公子,你怎么不答应他?”

他们今日本在统领府上看卷宗,不准备出来,是听说金陵九来了知府大人的府邸,然后才决定出来的,下午并没有其他安排。

裴折收回视线,背着手,往马车离开的相反方向走去:“没兴致。”

云无恙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裴折心情不怎么样,跟着他走了一会儿,问道:“公子,咱们现在去哪里?到饭点了,要不要去吃个饭?”

裴折懒散道:“去衙门,让林惊空请吃饭。”

前有知府大人悬梁身亡,后有不明死尸现身统领府,两桩命案,衙门最近很忙。

以往是知府大人掌管淮州城衙门,现在他死了,便由林惊空暂时接手,以往衙门和统领军互不干涉,林惊空用不惯知府大人的人,从统领军中调了一队人过来差遣。

裴折到的时候,林惊空正吩咐人去买饭,衙门的厨房里只有萝卜白菜,淡出鸟来了,统领军吃不惯,林惊空做主从邻近的小饭馆订了大锅肉菜,从公款里走账。

拿着公款做人情,当官的私底下常常这样做,裴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林惊空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今儿个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

自从他带着统领军将人从客栈接出来后,裴折就没出过统领府,想要什么案卷都是差人来衙门拿的。

“有事,大事!”不止一个凳子,裴折坐下后,让云无恙也坐,“来蹭饭,林统领,别忘了让人多加两双筷子。”

林惊空:“……”

“问得怎么样了?”

查到王振福以后,林惊空与裴折详细谈过,然后裴折就让林惊空暗中询问从添香楼到统领府沿途的人家,调查在孙六死的那天晚上,他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亦或是看到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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