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2)
南淮意作为许逐溪上辈子活着的二十九年里没有谈过恋爱, 从来都是一个人活着的。不是没有人向他示好,表达出求爱的意愿,不论是同性还是异性。
他只要站在那里, 那张脸,就已经足够有吸引力。
人总是视觉动物的。
更别提还有冷淡疏离的气质,让人觉得怎么着都能把这块寒冰融化捧在手里, 但是无论怎么样,最终也就是撞得南墙得了一头包。
他始终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的。
尽管也很孤独, 但他从来没打算找个伴一起生活,那太不牢靠,也太耗费心力。
就这两样条件, 已经足够抵消所谓的孤独带来的吸引力。
他自认没那个心力和想法。
就是临死前,一个人躺在桥洞底下,等着腹部的血流干了,等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冷下去,他都没有后悔过, 没有后悔一个人痛痛快快地过完一辈子。
就是重来这么一回, 他也是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的。
在南淮意的打算里, 他可以孤独终老, 事实上,他也就是这么做的,面对所有的一切的比上辈子还要猛烈的直白的或者含蓄的委婉的示好,他统统全部都拦在外边。
他只要看着许逐溪幸福地过完一辈子就好了。
但可惜“万事总有例外”。
人生要是都能按照预想的道路发展下去,就不足以名为人生。
比如现在, 虽然昨晚熬夜又喝了酒, 但是常年保持下来的良好作息习惯,还是让南淮意在八点的时候醒了过来, 并且万分清晰地回忆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朦胧的月光,漆黑的卧室,玉石貔貅吊坠。
还有那个很轻的吻。
要是有人说,喝酒醉了的人,就没有意识了。
南淮意只想评价,都是扯淡。
怎么不见喝醉酒的人对自己的父母拳脚相向的?反而全是对自己的妻女痛下苦手的。怎么不见酒鬼当街对壮汉拦路的?全是在路上勾肩搭背拦着瘦弱的姑娘女孩们行不轨之事。
酒精会短暂地麻痹人的神经不假。
但是更多的,不过是把自己内心的恶念欲望放纵,把自己平日里的压力都发泄到别人的身上去。然后万事一了,就把所有的罪孽都推到酒精的头上去,酒水就这样白白地蒙受冤枉。
喝了酒的人,还是很清楚,自己昨晚都做了些什么的。
南淮意欲言又止,还是把脏话咽了回去,仰躺在床上,终于是彻底醒了。他翻了个身,头埋进枕头里边,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但他很快意识到这都是无用功,于是还是翻过身来,盯着天花板愣神。
他赤脚走下床,提着茶几上的水壶,倒进玻璃杯里,连喝了六杯白开水,喉咙里才不那么干渴的发痒了。
他上辈子没有起过恋爱的念头的。
他见过的世间丑恶的事多了去了。
在安县的每一条巷子每一个院子,争吵乃至拳脚相向,在自家屋子里摔锅摔碗,哐当一地乱扔,都太过寻常。
从他零岁出生那年算起到他离开安县的十五岁。
从他读高中的十五岁到他死去的二十九岁。
他只觉得一件事是幸运的。
可以重来一生,可以抚养许逐溪长大,看她一步步地走向他没有涉足过的领域,看她为自己已经麻木不理的事情彷徨呐喊据理力争。
当他第一次听到许逐溪谈及自己的未来。
她说:“要做一名律师。”
“要为了万千的女性的权益抗争。”
“要她们挣脱,要她们清醒过来。”
南淮意只觉得从灵魂开始感到战栗,他抑制不住地兴奋与欣喜。
一个拥有全新的灵魂的许逐溪。
她和他一样。
她和他不一样。
南淮意从未有一刻这么深刻地感悟到。
“——南淮意。”
门外传来响动,“你醒了吗?”
“哐当——”南淮意手一松,杯子滑下来,险些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他的思绪重新回到现在。
“你怎么了?”许逐溪推门进来。
她抿了抿嘴,看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杯子,赤脚踩在地上,睡衣的扣子还错了一颗,导致下边的全部都错排了。睡衣裤一高一低,显示出少见的滑稽的样子。
“我醒了。”他说。
南淮意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揪住许逐溪的衣领,把人拽进了屋子里,按着在沙发上坐下。他见着她的脖子底下藏着根绳子,手不由控制地就揪了下链子,“哦——是我昨天送你的吊坠,我买的时候,就觉得会很适合你,很好看。”
话刚落地,南淮意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又开始觉得脑袋有些发晕了。
许逐溪张了张嘴,下一秒又被人用毯子在沙发上裹了个严严实实,在这个暖气供应旺盛的屋子,她又穿着羊绒睡衣,裹在里边结结实实地满头冒汗,陷在了很软和的沙发里。
“你生气了吗?”
南淮意叹了口气,“……我没生气。”
成年人总是会有无数的法子来逃避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
南淮意本来是想装作昨晚喝醉了酒,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可惜第一句话就露了馅,再用这个法子,就显得太过拙劣了,自欺欺人,只能留下一地难堪,或许还会伤害许逐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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