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2)
那难道这个孩子未来要怎么走要怎么长大,都和做父亲的没一点关系吗?
即便她在这个项目里不算核心技术人员。
可每一个科研项目的参与,都是她十八年的刻苦读书一步一步换来的。
她的牺牲难道就是无足轻重的吗?
丈夫是支持她的。
可这种支持有多少是因为理解?又有多少纯粹是因为是妻子所以支持?
宁水清幽幽地想着,但她不说,因为她知道南永衡不会理解的。
一个男的,永远不会真正理解做女子的处境。
当她看着何佳涵,她总是想到自己。
既是为了好友的托付,又不完全只是为了好友的托付。
她想要让这个孩子,真正地在这个社会上安身立命。
可儿子是不缺这些的,宁水清冷酷地想到。
他是一个男孩,又出生在这样显赫的家庭,即便是没有他那副头脑和好皮囊,这样一个条件,就已经足够他在这个社会上活得很好了。
她不是不爱南淮意。
这是她怀胎九月生下来的,和她血脉相连。
但她打从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就没怎么参与过他的成长。
如今冷不丁见了,他已经十五岁了,十五岁的男孩,已经很有大人的模样了。
宁水清很难再生出那种怜爱的心来。
她看他,既是在看自己的儿子,又似乎不是看着自己的儿子。
她是爱他的。
可她又很清楚地意识着,这个孩子从一出生起,就天然得了最优越的位置。
她又有点愤怒。
为南淮意带回来的女孩,这个叫许逐溪的女孩。
宁水清愤怒的不是许逐溪,而是南淮意。
她默不作声地吃着菜,看着这个女孩澄澈的双眼。
宁水清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尽管丈夫已经同她讲过许逐溪在安县,在那个偏远的地方的处境。
把她带回来,对她是件好事。
然后呢?
宁水清想问,将这个孩子带回来了然后呢?南淮意虽然十五岁了,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养另一个孩子?他知道要怎么样对一个孩子的人生负责到底吗?尤其还是个女孩?!
她看着儿子同丈夫如出一辙的透着坚毅的眉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事情传扬出去了,对于南家来说,是桩美谈。
那对于许逐溪呢?
她不能确定带回许逐溪,是不是儿子对于自己的反叛。
他如今对这个女孩很好,以后呢?以后还能这么好吗?
他们两个人从游乐园回来的那个傍晚,宁水清正坐在窗边看以前的实验报告,她拨开窗户,看着车灯亮了一会儿又熄灭,手指慢慢滑落,任凭窗户纱纸重新翻上去,将窗户遮盖。
这对夫妻两个人各自的想法,南淮意是不知道的,他只能晓得他听到的。
哦,他想,无奈地耸耸肩,好吧,看来宁水清已经把何佳涵的时间都安排妥当了,那就算了,以后再说吧。
等着许逐溪架子鼓下了课,南淮意就接着她径自坐车往滑雪场去。
他认真地给她讲了一遍等会儿滑雪的注意事项,嘱咐道:“总之,一会儿你就听哥哥的,别摔了,会很疼的。”
许逐溪没有滑过雪,在这个问题上,她有点疑惑,有点天真,“可是雪是软的,我摔进雪里,应该也不会疼的。”
南淮意有点想说什么,又觉得在这里和许逐溪辩论关于雪到底是不是软的,有点奇怪,就忍住了。等会儿带着她到了滑雪场,她自己看着,就明白了。
滑雪场有专用的设备。
两个不同的商店,一个出租,一个出售。
南淮意毫不犹豫地进了那个出售的店里,他是滑过许多次雪的,很有经验。比对着许逐溪的个子,还有身体的一些别的数据,报给迎上来的销售员,让她拿了几套出来,全部挂在架子上,推着铁车架子一字排开。
“喜欢哪个?”南淮意轻轻地晃了晃许逐溪的手臂。
许逐溪下意识地就想要问哪个最便宜。
她以前买东西总是这样的,最便宜的和最耐脏的,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忍住了。
不过目光还是落在了最左边那套黑色的滑雪服上,轻轻地飘开,往最右边那套橙黄色的滑雪服看了一眼,又似乎没有看。
在她伸出手前,南淮意擡了擡下巴,指着那套橙黄色的,“就那套吧。”
他松开许逐溪的手,“去跟这个姐姐去试衣间换衣服吧。”
等许逐溪换好衣服出来之前,南淮意已经很痛快地把滑雪板什么的一系列东西都买好了,从颜色搭配上,很合适,滑雪板很漂亮,当然,价格也很漂亮。
穿着漂亮的滑雪服,许逐溪对于滑雪的期待难免又多了几分。
然而等她全副武装地站在滑雪场里面,她看着上上下下在坡上滑动的人,有人扑通一声身子滚了好几圈趴到最底下,她有点害怕了。
“这个好高。”许逐溪笨拙地站在滑雪板上,一左一右地往前挪动,全靠着南淮意使劲拉着她才能移动,她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一下,又立刻缩回去,“我会摔坏的……”
“不会的。”南淮意觉得好笑,看她挪动着像只很可爱的企鹅。他把自己的滑雪板插进雪地里,蹲下来看她,“这是专门给你们这么大的小朋友来滑的坡,而且你看,有这么多小朋友都在滑,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
南淮意话音刚落,正赶上站在他俩右边的一个圆脑袋的小男孩满身是雪的爬上来,扑通一声抱着滑雪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要再滑了……呜呜呜……我要摔死了……”
许逐溪立马一把抱紧南淮意的腿,手臂缩紧用力,头摇的飞快,“我不敢我不敢……”
“好吧。”南淮意用手指轻轻地弹了弹她的脑门儿,帮她把滑雪板脱下来,让她双手抓住抱在怀里,一个滑雪板比她个头还要高,“一个人不敢的话,那哥哥带你一起,咱们两个人去坐滑雪车吧?怎么样?那个很好玩的。”
许逐溪稍微思考了一下,顺着南淮意指的方向望过去,觉得那边是欢声笑语,看着也是一派和谐,到底也还是战胜不了玩雪的欲望,点点头,“嗯。”
两人坐上去,许逐溪坐在前边,南淮意坐在后边。
这就有意思多了。
许逐溪也不害怕,坐的笔直,兴奋地笑出声。
她知道不管怎么样都出不了事情的,有南淮意坐在后边控制着滑雪车,转换着方向。
她甚至在有次快要跟别的另一辆滑雪车要碰上时,小声的,又兴奋地喊着,“我们超过他们!”
“好嘞!”南淮意很配合。
两个人就这么玩了一遍又一遍滑雪车。
最后南淮意走到最上头,从陪着他们一起来的助理手里拿来录像机,慢慢地看着拍出来的视频效果怎么样。许逐溪就蹲在他旁边,一边擡头观察他,一边难掩兴奋地把手塞进地上的雪里扑腾着玩。
直到被南淮意从地上揪起来,很没脾气地教训她:“地上多脏?大家都走来走去,你还用手玩?”
“没有啊。”许逐溪理直气壮,她低头看看雪,再擡头看看南淮意,再低头看看雪,很有底气地反驳,“这个雪看起来这么白,怎么会脏呢?”
助理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他是南淮意的助理,奶奶施琴安排的,为南淮意处理私人的事情。
警卫员太过招摇,总也不好要他站在这里来录像。
助理就很适合。
至于这人的来路,南淮意不那么关心。
奶奶施琴从前的成分不好,往上数两代,都算是资本家。
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在一些事情上的见识想法,眼界要开阔的多。
许逐溪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被风刮的,整张脸蛋通红。
南淮意怕她被风这么吹着,整个人感冒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就决定结束今天的滑雪。
许逐溪狡辩着,“我是高兴的……我是被这个衣服捂热的,你看它这么厚,这个帽子,它把我的脸都捂热了……”
“这样啊。”南淮意一手提溜着两个板,一边看着脚下的路,以免许逐溪滑倒了,回应她的话,“那我送你去滑那个坡吧,我们不能总待在滑雪车这里,要滑真正的雪……”
许逐溪就立马不吱声了,只是侧仰着头,用眼神控诉他的恶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