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哀悼（1/1）

火焰越远，蔓延的速度就越难以察觉出来，山蛩的身子从中显露出来，头向下扎着，就差几米就扎进土地中，其后的身子在空中弓着，再靠后的位置曲成了一个圈，它一动不动，就连爪子都没有丝毫分差，仿佛变成了雕像一般。

在织婆喊出那句“火”之后，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潜入了山蛩的脑海之中，控制了它的行动，果然杜向龙他们成功放了火，而她操纵那只蜘蛛成功引起了爆炸。

潜入它的脑海中，她沉溺了许久，周围是和她失去了神的感应后一样的黑暗，但是有微弱的杂音，她听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直到一阵光明从背后照亮了她，她才意识到，这黑暗来自它的沉眠。

时光飞速倒退，她睁开眼看到的仍然是黑暗，不过是有质感的黑暗。在土壤之中，它曾经只不过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山蛩，它在土壤里生存，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织婆预感到了，装有赤毒的炮弹在麦田中炸开。赤毒的渗入让土壤中奇闷无比，那一瞬间，所有的水分和氧气都被它吸收，只有接触它或是吸入它才得以生存。它从土壤中爬出来，然而却被一只脚踩扁了半个身子，抬头看去，人们也在逃窜，一些人已经倒下。没有受伤的前半段身子还在坚强地爬动着，它想要再钻进土中，后半段身子的疼痛让它难以坚持。但逐渐地，身体折损的痛被红雾侵蚀的痛取代，后半段身子仿佛重活了一样，向前驱使着它不断爬着。它没有死，红雾让它更加强大，它也不断吸收着土壤中的红雾，捕食其他昆虫，身子也日渐硕大。它一直向下移动着，吸食的红雾也越来越纯正，地底的黑暗对它来说不算什么，任何东西都是散发光亮的。它没有时间的概念，便不知道时间过得有多快或多慢，只是日益增大的体型提示它周围的变化，红雾的范围是有限的，而当它深入到没有红雾的地方，它的体型已经是千万倍了。接下来，它接触到了红色的岩浆一样的流体，而其中跳动着无数生灵，也许那本身就是一个生灵；它闯进了远古的建筑，墓室，宝器，符文，还有被镇压的棺材；它遇到了不知名的生物，交换着听不懂的语言；它俯瞰到一个国度，身下样样俱全，在那里它被其中的渺小如砂砾的东西攻击着。最后，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它推开，又是那种五感尽失的感觉，它向上逃窜，这趟旅程与归途耗费了它近乎全部的能量，最终它回到了温暖的红雾泥土之中，逐渐长眠于此。

织婆睁开双眼，这趟回忆之旅也耗费了她不少能量，眼前的红雾已经消散，火焰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尽头，再远处的城市和土地安然无恙。她支撑起身体，单膝跪地以让另一边的腿也能着地，定格于空中的山蛩瞬间砸落在地。没有了红雾的环境让它十分不安，它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喷吐着红雾，但仍然，喷出的红雾不足以再次创造出整片红雾的天空，从地下慢慢上升的红雾也很快就散去了。它不停挣扎着，像一条搁浅的鱼，它浅浅地钻进了土壤之中，却发现那里也不再有浓郁的红雾，只得探出身子，一边无目的地周旋着，一边试图寻找新的安身之地。

“停下来吧。走吧，离开吧。”织婆默念着，她无法再维持在脑海中控制山蛩的行动，也没有足够的法力去杀死它。今天她失去了很多，自己的同伴，土地的安宁，心中的神明。她终于有时间为蜘蛛同伴们哀悼，它们选择追随她已经付出了所有，今天它们的死，唯一的凶手就是她，她控制了它们的身体。每有一只蜘蛛爆炸而死，她的脑海就像海底火山爆发一样，疼痛无法向外传出，不停地在脑中回荡，一只的疼痛还未消退，另一只的就又爆发。她已经背负了太多的生命，而能够谴责她的人几乎都已死去，不如出现一个能够制裁她的人，她这样想，越走下去，越不安，越不安，越不择手段。她仍然为那些蜘蛛的牺牲而惋惜，也仍然认为那是必不可少的。

山蛩不再卷曲着身体徘徊，它伸直着，有方向地向东边爬去，越爬越快。织婆注意到了山蛩的举动，它不再追着自己，只能说明它所奔向的地方有比她体内还要多的红雾，而那个方向是她曾经无法看清的另一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