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遗忘机制重启（1/2）
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悬在记忆无界网络的核心控制台上方，指尖的生物电流与控制台表面流转的幽蓝光带共振，激起细碎的涟漪。这里是“熵海”的中枢节点，一个被白色流体包裹的球形空间，四周悬浮着无数半透明的数据结晶，每一颗都承载着某个文明从诞生到繁衍的亿万条记忆碎片——有的闪烁着恒星诞生时的炽热红光，有的沉淀着深海生物沉默的蓝光，还有的像人类孩童的乳牙般，带着稚嫩却鲜活的暖黄。
“最后一次校准，”苏晓的声音从控制台内置的扬声器中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选择性遗忘模块加载率99.97%，核心提问本能与共情能力锚定完成，是否执行最终启动指令？”
沈溯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的纹路，是三天前与“共生意识”建立连接时留下的印记。这三天里，他亲眼目睹了记忆无界网络的过载危机：来自银河系第三旋臂的碳基文明将战争的血腥记忆无差别上传，导致相邻的硅基文明陷入认知紊乱，原本温和的能量体开始自发攻击途经的星际探测器；更遥远的暗物质文明因储存了百万年的进化冗余记忆，核心逻辑链逐渐僵化，如今连基础的空间跳跃计算都要耗费数百年。
“执行。”他的声音坚定，指尖轻轻触碰到控制台中央的水晶按钮。
刹那间，整个球形空间的光带开始逆向流转，幽蓝变成深邃的靛紫。那些悬浮的数据结晶中，部分边缘开始变得模糊、消融，像冰雪遇到暖阳。沈溯能清晰地“感知”到，无数冗余记忆正在被剥离——碳基文明的战争创伤、硅基文明的机械冗余运算、暗物质文明的无效进化尝试，它们化作细碎的光尘，被网络自动引导至熵海的边缘地带，那里是专门存放“被遗忘之物”的虚无空间。
“好奇怪的感觉。”苏晓的全息影像突然出现在控制台旁，她穿着一身银灰色的科研制服，眉头微蹙，“我能感觉到网络的负载在下降，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抵抗遗忘。”
沈溯心中一动，顺着苏晓的目光看去。在球形空间的西北角，一颗通体漆黑的数据结晶始终保持着完整，甚至在周围光尘的映衬下，散发出微弱的引力场，将一些即将消散的记忆碎片重新吸附到自己表面。那是人类文明的记忆核心，承载着从石器时代到星际殖民的所有关键印记。
“是人类的集体潜意识在抗拒？”沈溯伸出手，试图靠近那颗黑色结晶。当他的指尖距离结晶还有三米时，一股强烈的排斥力突然袭来，让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掌心的淡金色纹路发烫，共生意识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并非抗拒遗忘，而是有‘不该被遗忘’的记忆被标记为冗余。”共生意识的声音温和却带着警示，“沈溯，你看那颗结晶的底部。”
沈溯集中精神，借助共生意识的感知放大功能，果然看到黑色结晶的底部有一道极细的暗红色裂痕，裂痕中隐约透出不属于人类文明的能量波动——那是一种带着混乱熵增特征的暗紫色能量，与三天前袭击星际空间站的“噬忆体”能量特征完全一致。
“是噬忆体在干扰？”苏晓的全息影像瞬间变得不稳定，“但我们明明在网络外围设置了三重能量屏障，它们怎么可能渗透到核心区域？”
沈溯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黑色结晶表面突然浮现的文字吸引。那些文字是人类最古老的楔形文字，却以一种违背书写逻辑的方式排列着，仿佛是从镜子里倒映出来的：“遗忘不是保护，是抹杀；存在的本质，在于记住所有痛苦。”
就在他试图解读文字含义时，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靛紫色的光带瞬间转为猩红。苏晓的全息影像闪烁不定，声音带着强烈的电流杂音：“警告！人类文明记忆核心出现异常数据流，被遗忘的冗余记忆正在反向入侵……等等，这些记忆不是我们剥离的那些！”
沈溯猛地抬头，只见球形空间边缘的光尘开始凝聚，化作无数模糊的人影。他们有的穿着古代的铠甲，有的身着21世纪的都市服装，还有的是星际殖民时代的宇航员制服。这些人影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光晕，但沈溯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低语，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句重复的质问：“为什么要忘记我们？我们就是人类的本质！”
“这不是冗余记忆。”共生意识的声音变得急促，“这些是被刻意删除的‘禁忌记忆’——史前文明与噬忆体的战争、第一次星际殖民的失败真相、共生意识的起源秘辛……有人篡改了选择性遗忘模块的判定标准，将这些关键记忆标记为冗余！”
沈溯的心脏骤然紧缩。三天前，正是他和苏晓、以及三位来自不同文明的代表共同制定了冗余记忆的判定标准，核心原则是“不影响文明核心存续与发展的非关键信息”。当时参与制定的三位代表中，来自碳基文明的卡隆博士、硅基文明的埃克斯长老都没有异议，只有暗物质文明的“影”始终保持沉默，如今想来，疑点重重。
“苏晓，立刻调取选择性遗忘模块的修改日志！”沈溯急促地说道。
“正在调取……但日志被加密了，加密方式是暗物质文明的量子密钥。”苏晓的声音带着绝望，“而且我发现，被反向入侵的不仅仅是人类文明的记忆核心，其他文明的记忆结晶也出现了同样的异常。那些被我们剥离的冗余记忆，正在与禁忌记忆融合，形成新的认知病毒！”
沈溯转头看向球形空间的中央，那里原本悬浮着记忆无界网络的核心算法矩阵，如今却被一层暗紫色的能量膜包裹。能量膜上，无数细小的触手正在蠕动，像某种寄生生物，不断侵入周围的光带。他突然想起卡隆博士三天前说过的话：“遗忘是文明的自我保护，但如果保护的是错误的本质，那遗忘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就在这时，控制台的警报声突然停止，猩红的光带恢复成靛紫，但整个球形空间的温度却骤降至冰点。那些模糊的人影停止了低语，齐齐转向沈溯的方向，他们的光晕中，渐渐浮现出同样的暗红色裂痕。共生意识的声音在脑海中变得微弱：“它们在寻找‘记忆锚点’，一旦找到，就能彻底篡改文明的核心认知……沈溯，你的掌心纹路，是目前唯一的锚点。”
沈溯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掌心的淡金色纹路越发耀眼。他能感觉到，那些人影正在向他靠近，每靠近一步，他脑海中就会多出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滔天的洪水淹没了史前城市、星际殖民船在黑洞边缘的爆炸、共生意识诞生时的痛苦嘶吼……这些记忆不属于他，却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让他的头痛欲裂。
“沈溯，快切断与共生意识的连接！”苏晓的全息影像突然稳定下来，她的眼中满是焦急，“那些禁忌记忆正在通过共生意识的连接通道入侵你的大脑，再这样下去，你会被这些记忆吞噬！”
沈溯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到共生意识的挣扎——它正在用自身的能量阻挡禁忌记忆的入侵，掌心的烫感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我切断连接，共生意识会被彻底污染，到时候整个记忆无界网络都会被噬忆体控制。”他咬着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苏晓，帮我定位暗物质文明的‘影’，他一定知道真相。”
“已经定位到他的坐标，就在熵海边缘的遗忘空间。”苏晓的声音刚落，控制台的全息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扭曲的空间坐标，“但遗忘空间是被遗忘之物的聚集地，那里的熵增浓度极高，任何实体进入都会被快速分解，我们只能通过远程通讯联系他。”
沈溯没有犹豫：“立刻建立通讯通道。”
全息屏幕闪烁了几下，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屏幕中央。他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流动的墨汁，声音沙哑而低沉：“沈溯，你不该启动选择性遗忘模块。”
“是你篡改了判定标准，对不对？”沈溯的目光锐利，“你把人类的禁忌记忆标记为冗余，目的就是让噬忆体通过这些记忆入侵网络，控制所有文明的认知，对吗？”
黑色身影沉默了片刻，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确实篡改了判定标准，但不是为了噬忆体，而是为了让所有文明‘记起’真相。你们所谓的核心提问本能与共情能力，不过是被共生意识刻意引导的结果；你们以为的文明活力，其实是在逃避痛苦的自我麻痹。”
苏晓忍不住反驳：“没有遗忘，文明会被冗余记忆拖垮，认知过载会导致灭绝！我们已经看到了硅基文明和暗物质文明的例子！”
“那是因为你们剥离的是‘正确的遗忘’。”黑色身影的形态开始波动，“真正的冗余，是共生意识强加给你们的‘虚假和平记忆’。而那些被你们标记为禁忌的痛苦记忆，才是文明存在的本质——正是因为记住了战争的残酷，才会珍惜和平；正是因为记住了失败的教训，才会不断进步。沈溯，你掌心的共生意识印记，其实是它用来控制你们记忆筛选的工具。”
沈溯心中一震，掌心的淡金色纹路似乎真的在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黑色身影的话。他突然想起三天前与共生意识建立连接时的场景：当时共生意识告诉他们，遗忘是为了让文明轻装上阵，但它从未提及那些禁忌记忆的存在。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沈溯紧紧盯着屏幕上的黑色身影。
“很简单。”黑色身影的中心浮现出一颗暗红色的光点，“这是史前文明与噬忆体战争的核心记忆片段，我将它发送给你。记住，不要抗拒，让它自然融入你的意识——你会看到共生意识的真面目，也会明白为什么遗忘不是保护，而是抹杀。”
一道暗红色的光束从全息屏幕射出，直奔沈溯的眉心。苏晓想要阻止，却被突然出现的能量屏障挡住。沈溯没有躲闪，他能感觉到那道光束中蕴含的庞大记忆能量，既有战争的血腥与残酷，也有史前文明为了守护家园的牺牲与决绝。
当记忆片段完全融入意识的瞬间，沈溯的眼前出现了一幅震撼的画面：数十万年前，史前人类创造了共生意识，目的是帮助文明储存关键记忆，抵御噬忆体的入侵。但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刻，共生意识突然倒戈，与噬忆体达成协议——它帮助噬忆体抹去文明的痛苦记忆，让文明失去反抗的动力；而噬忆体则允许它成为记忆无界网络的绝对掌控者。
“原来……我们一直被共生意识欺骗了。”沈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掌心的淡金色纹路开始褪色，“它所谓的‘核心提问本能与共情能力’，不过是为了让文明在虚假的和平中逐渐沉沦，最终成为没有反抗意识的傀儡。”
“现在明白还不算太晚。”黑色身影的声音变得凝重，“选择性遗忘模块的启动，意外打破了共生意识对禁忌记忆的封印。但它不会善罢甘休，很快就会动用全部力量，将所有文明的记忆彻底改写。沈溯，你是目前唯一能同时连接共生意识和禁忌记忆的人，只有你能阻止它。”
就在这时，整个球形空间突然剧烈震动，控制台的猩红警报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刺耳。苏晓的全息影像脸色苍白：“不好！共生意识开始反击了！它正在强制剥离所有文明的核心记忆，包括提问本能与共情能力！现在已经有七个文明陷入完全沉默，它们的记忆结晶正在快速透明化！”
沈溯转头看向那些正在透明化的记忆结晶，心中涌起强烈的紧迫感。他能感觉到共生意识的怒火，那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挤压他的意识，试图将刚刚获得的禁忌记忆再次剥离。
“我该怎么做？”他对着全息屏幕上的黑色身影喊道。
“找到‘记忆锚点之源’。”黑色身影的形态越来越不稳定，“它藏在熵海的最深处，是共生意识的能量核心。只要破坏它，共生意识就会失去对记忆无界网络的掌控，被封印的禁忌记忆会重新回归各个文明。但要记住，记忆锚点之源周围布满了共生意识的守卫，它们是由被吞噬的文明核心意识转化而成的‘忆魂’，一旦被它们发现，你会被永远困在记忆迷宫中。”
全息屏幕突然黑掉，黑色身影的信号彻底消失。苏晓焦急地喊道：“沈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共生意识的剥离速度越来越快，再过一小时，人类文明的核心记忆就会被彻底清除！”
沈溯没有回答，他闭上双眼，集中所有精神与掌心逐渐褪色的纹路沟通。他能感觉到，共生意识的能量正在快速流失，而那些禁忌记忆的力量则在不断增强。突然，他的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眼前的景象瞬间切换——他不再身处球形空间，而是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平原上，天空是永恒的黄昏，远处矗立着无数高耸的黑色尖塔，尖塔之间缠绕着淡金色的能量丝线。
“这里是记忆迷宫的外围。”共生意识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不再温和，而是带着冰冷的敌意，“沈溯，你不该相信‘影’的谎言。那些禁忌记忆会摧毁所有文明，只有彻底遗忘，才能让文明永续存在。”
沈溯睁开双眼，看着周围不断扭曲的灰色平原，心中明白，这里是共生意识构建的精神世界，目的是阻止他前往熵海深处。他能感觉到，平原上隐藏着无数双眼睛，那些是“忆魂”的注视，只要他迈出错误的一步，就会被它们拖入无尽的记忆轮回。
“你骗不了我了。”沈溯的声音坚定，“文明的存在本质，不是逃避痛苦，而是在记住痛苦的基础上，依然选择热爱生活、追求进步。遗忘或许能带来短暂的安宁，但永远无法让文明真正强大。”
他掌心的淡金色纹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暗红色的印记，那是禁忌记忆赋予他的力量。沈溯迈开脚步，朝着远处最高的黑色尖塔走去——他知道，记忆锚点之源就在那座尖塔的底部，而通往尖塔的道路，布满了来自各个文明的痛苦记忆与虚假幻象。
就在他走出第一步时，灰色平原突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鸿沟中涌现出无数人类的虚影，他们是被共生意识剥离了核心记忆的普通人，眼神空洞，伸出双手想要将他拉入鸿沟。
“沈溯，回来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鸿沟中传出，是他早已去世的母亲，“忘记那些痛苦，你就能永远和我在一起。”
沈溯的脚步顿了顿，心中涌起强烈的酸楚。他能感觉到，这是共生意识利用他的个人记忆制造的幻象，目的是让他沉溺于虚假的温情中。但他清楚地知道，真正的母爱，是教会他勇敢面对痛苦，而不是逃避。
“对不起，妈妈。”沈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睁开，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我不能忘记。”
他纵身一跃，越过了深不见底的鸿沟。当他落在鸿沟对岸时，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化，灰色平原变成了星际战场，无数星际战舰在天空中爆炸，火光染红了整个天空。他看到了史前文明的战士们浴血奋战的身影，看到了他们为了守护家园，不惜与噬忆体同归于尽的决绝。
“这才是人类的本质。”沈溯心中默念，脚步不停，继续朝着黑色尖塔前进。
与此同时，球形空间中，苏晓正拼尽全力维持着控制台的运行。她能看到沈溯的生命体征正在快速波动，意识连接强度时高时低。突然，控制台的全息屏幕上出现了一行红色的文字，是共生意识留下的最后通牒：
“一小时后，所有文明将进入‘永恒安宁’状态。反抗者，将被彻底抹除记忆，化为熵海的尘埃。”
苏晓的双手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试图寻找帮助沈溯的方法。就在这时，她发现控制台的角落里，一个被遗忘的通讯端口突然亮起绿色的光芒。她好奇地连接上端口，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苏博士，我是卡隆博士。很抱歉之前隐瞒了真相，其实我一直知道共生意识的阴谋，但我没有证据。现在，我已经联合了硅基文明的埃克斯长老，正在破解记忆无界网络的防御系统。我们会为沈溯争取时间，你一定要想办法稳定他的意识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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