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此一枝(2/2)
闻濯不悦地敛下眼眸,“温大人,你得搞清楚,如今不是本王急着要活命,你这句话,该留着问那些被漕运荼毒濒死的百姓。”
温珩出了一身汗,双膝疼痛的要命,眼下这境况,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把心眼对准了一直在旁倾听的沈宓。
“世子殿下你——”
“你放肆!”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这救兵睁开眼,他自个儿也被闻濯站起身给踹出去好几丈远。
闻濯眸里怒火缭绕,盯着他的眼神像是要宰人。
沈宓瞧出来不对,起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行了,”他看向一旁疼的直冒冷汗的温珩,“你既来登门拜访,定然得带礼,你说你没有探到任何消息,我一个字都不信。”
温珩爬起身,擡起一双被疼痛折磨的通红的眼睛望向他,撞见他一双烨烨生辉的长眸,忽然顿了一下,“你的眼睛…”
他沉吟片刻,又大梦初醒地苦笑,“倘若我敢说,世子肯信么?”
沈宓点了点头,“听听看。”
温珩咬了咬牙,“都察院都事魏帘青。”
沈宓先不论真假,而是问他,“为何方才要隐瞒?”
温珩:“都察院这条线十有八九是诈。”
“你竟不顾自己和温玦的命,也要为本王着想谋个安危?”闻濯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盯着他的目光愈来愈冷,“温大人,你菩萨心肠呐。”
温珩艰难的挪动身子跪到他脚下,拱着手,恭敬卑微道:“只求殿下,保舍弟一条性命。”
他伊始打算登门时,并没有想过要欺瞒闻濯,他原本在想,只要将魏帘青的名字和盘托出,那温玦和他自然逃过一劫。
但他没想到会在王府遇到沈宓。
他对沈宓的情绪十分复杂,虽始终抱着同情的心理,却又会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脑海掠过许多其他的情绪。
他想起前阵子他三人在宴席上争吃的花糕,想起三月初他在承明殿看的那场大雪,想起沈宓在京畿声名狼藉的十载……
他的目光最终停在他鬓间那簇鲜艳的石榴花枝上,心底轻叹,莫名的对沈宓不如意的平生开始抱有欣慰起来。
倘若诸事可回头,他们应当都是另外一副模样。
倘若诸事仍旧原地兜转,就算今日温玦茍且偷生能留下一命,难免来日,他兄弟二人不会一同丧葬。
他扪心自问,沈宓知晓自己荒唐可笑,又被他人桎梏的一生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但他都在那样的泥沼之里了,却仍旧满怀希冀,挥别过往之阴霾囹圄,勇敢大胆地去伸手抓住了属于他的太阳。
高高在上,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就是他的太阳。
就算身后阴谋诡狱,他也敢堂堂正正地活着,抓着他的太阳,在日色底下作为他自己,顶天立地的活着。
不求万古,只争朝夕。
他做了廿载棋子,头一次明目张胆地生出忤逆布棋人的的真心。
哪怕他的命没有着落,温玦的命岌岌可危,却还是体味到了从来不曾真正领略过的痛快。
原来不受制于人,不瞻前顾后,不贪生怕死,是这样轻松的一件事。
这一场盛大阴谋里的死亡,多他兄弟二人不多,少他兄弟二人不少,血腥的狂欢从未眷临过他们,从前不会,今后更不会。
所以,用干净纯真的鲜血去洗回头的路,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万古难求,只争朝夕。
“其实你心里清楚的很,”沈宓看着他出神的眼睛,说道:“想置你兄弟二人于死地的,从来不是只手遮天的王权富贵,而是你们自己都忘了的初心。”
初心?
温珩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来他们温氏沦陷的开始。
沈宓说的半点没错,近来他记起家仇,还是前两日在他大理寺监牢里,见温玦露出不同以往的尖锐眼神的时候。
倘若不是生死又摆在了眼前,恐怕他真的很难想起来,他入韩礼门下是为了什么。
如今做棋子都做出习惯,成执迷不悟了。
他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教闻濯看的眼睛疼,便出声打断他的自我沉浸,不怎么好气道:
“趴够了就滚起来,魏帘青的事情,你最好给本王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作者有话说:
“阅尽好花千万树,愿君记取此一枝。”——《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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