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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镇冰回想起了两个月前在厦门的所见,当时,美国的“大白舰队”周游列国途经厦门,萨镇冰奉旨率舰前往迎候,当他亲眼目睹那几艘进港停泊的美国战列舰的时候,内心遭受的何止是重重一击任何一艘美国战列舰的排水量都超过中国主力舰队的排水量总和,国力的差距竟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就算是当年的北洋舰队还在,恐怕也是望洋兴叹。
虽然“海琛”等舰相比战列舰是那么的渺小,但这毕竟是中国可以依仗的全部海上武力,当年意大利舰队跑来,要强租三门湾,如果不是这几艘中国巡洋舰严阵以待,恐怕中国的版图上就又会多画出一块国中之国来。
萨镇冰愁肠百结,放下望远镜,长叹一声,问身边的副官:“海琛还没回信号吗”
副官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回信号。天色已很暗了,他们未必能看清旗语,也没有灯光信号回应。”
萨镇冰当然不知道“海琛”号上的起义骨干不是海军官兵,而是一群会党,他现在对于舰上的情况一无所知。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萨镇冰命令道:“再打信号,告诉他们,尔等好自为之,若是回心转意,我还在七里沟等他们,绝不为难他们。”
炮舰徒劳的又打出了一组旗语,但依然没有任何回信,只好怅然的在江面上兜了个圈,拉长了哀伤的汽笛,在暮色中向下游驶去。
夜色已深,汉口英租界的路灯像往常一样亮了起来,虽然现在是战争时期,可这国中之国里却看不到一点战争的痕迹,只是街上的行人多了许多,多半都是战争难民,虽然武汉战事已结束,可这些难民的遣返却需要时间和耐心。
吴禄贞推开窗户,看了眼在街边巡逻的巡捕,从香烟罐里拿出一支纸烟塞进嘴里,但还没点着火,身后的房门却响了起来。
不等他应声,那门已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中年男子走进客房,开口就问:“绶卿,你要去哪里”
吴禄贞淡淡一笑,说道:“赉臣,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那人愕然道:“你真要走刚才我见白朗替你收拾行装,一问,他说你吩咐的,却没告诉我你打算去哪里。”
吴禄贞说道:“想必你也听说海琛号的事情了”
“哼现在整个租界的洋人都跑去看军舰了,我能不知道么这帮乱臣,吃得是朝廷的俸禄,却和革党沆瀣一气。”
“你我知交一场,我也不骗你,我是要去投奔共和军。”吴禄贞淡淡说道。
“什么你你也要造反”中年男子大惊失色。
“赉臣,你是红带子旗人,自然是和朝廷一条心,我是汉人,也有一份复汉之心,如今革命大势摆在眼前,我不会错过的。其实,在日本的时候我就心向革命了,而且,我也是一个同盟会员,早在庚子年的时候我就加入过兴中会,参加过自立军,若非张之洞捣毁了自立军总部,恐怕我早就是朝廷通缉的重犯了。”
“什么你是同盟会的人你你瞒得我好苦亏得我还有意提拔你。”中年男子又惊又怒,一张脸变得铁青。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清廷委任的“讨贼第一军总统官”良弼,他是满洲镶黄旗的旗人,红带子觉罗,字赉臣,早年曾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是旗人里屈指可数的军事人才。至于那位吴禄贞,则是良弼的日本士官学校的校友,不过是第一届,良弼是第二届,吴禄贞算是良弼的学长,两人亦是挚友。
良弼奉旨率军征讨共和军,考虑到麾下的北洋第四、第五两镇都是袁世凯的嫡系,他怕掌握不住部队,于是采取“以汉制汉”的方法,从陆军部和北洋武备学堂调来大批汉人军官,编入第一军,试图用他们替换原来的北洋新军将领,为此,特意将好友吴禄贞调到身边充当参谋长,筹划整军事宜。不料走到黄州时,袁世凯造了反,清军第一军序列中的第四、第五两镇随即响应旧主子的号令,裹胁巡防营兵,顿兵不进。
眼看着就是一场哗变,良弼号令不行,迫不得已,只好带着少数亲信连夜离开军营,搭乘一艘英国商船到了汉口,躲进英租界,由于北洋军将领极为仇视良弼带去替换他们的那些军官,所以,吴禄贞等人也跟着良弼逃到汉口。
良弼本打算在租界里躲几天,然后乘英国炮舰去浦口,如果不能掌握江防军的话,那么就转道回北京,但住了几天之后,传来了北洋第五镇已奉命东进讨伐两江总督长庚的消息,随即北洋第四镇也借道汉口北上增援,英国领事也拒绝再派炮舰护送良弼,如此局面,良弼的北返计划就搁置下来,正打算与吴禄贞商议时,却惊讶的从吴禄贞马弁嘴里得知了吴禄贞即将离开租界的消息,于是匆匆赶来询问。
“赉臣,你待我以诚,这我知道。”吴禄贞叹了口气。“但那是私谊,替代不了公义。”
“公义何谓公义”良弼冷笑着问。
“公义便是创建共和,摧毁帝制。”吴禄贞话锋一转。“你知道共和军的参谋长是谁么是蓝天蔚,士官学校第二批留学生,是你的同窗,当年我任教湖北将弁学堂时也曾与他共事。直到前日看报纸,我才知道,原来蓝天蔚竟也是同盟会员,留日军官中到底还有多少个像我和蓝天蔚这样的秘密革命者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清廷气数已尽,南方革命党起义,北方袁世凯造反,天下百姓望风影从。赉臣,听我一句劝,没有必要给这个王朝陪葬,顺应历史大势才是正道,你是旗人,共和军未必肯收,否则的话,我走的时候肯定是要拉你一起去的。”
“我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绝不与乱臣同伍”良弼一拳砸在墙上,看了吴禄贞一眼,转过身去,将手摆了摆,说道:“人各有志,你既然定了主意,我也不勉强你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今后咱们再见面,就是敌人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大踏步的走出房间,走廊上传来他的咆哮:“我就不信,咱们旗人二百余年的天下,就会这么轻易拱手让人”
“不让也得让。”吴禄贞靠在窗边,自言自语的回了一句,随后点燃了那根纸烟。
一名穿着北洋军装的马弁提着只皮箱走进房间,说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