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2/2)
之前师韵说她,无根基,无倚仗,杨砚也曾说她,在这姜城之中,势单力薄。
但今日,陈垂锦对她说的这一句话,让她没来由地又受到几分鼓舞。
她知道,陈垂锦也和她一样,见不得权贵势力压人一头,见不得公平正义被掩埋土下。
景玉山的这趟案子,不见得是沈冰灵一个人办下来的。
“多谢老师夸奖。”她难得有些羞涩,却还是挺直了肩背,毫不避讳地迎上陈垂锦的目光。
陈垂锦回身挡住了她还要继续相送的步伐,“等你何时不忙了,再寻个空闲来看看我。”
“好,天气严寒,您千万保重身体。”
沈冰灵没再跟着往外走,直到陈垂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衙门的大门拐角,她才渐渐收回视线。
送走了这一干人等,外头的人群也散了个大概,但那几个书生还留着。
他们特意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齐齐走到门口,对着沈冰灵十分慎重地鞠了一躬,领头的书生出声道:“多谢沈大人为景玉山讨回公道。此前我们也跟着说过大人的不是,如今想来,实在是羞愧难当,特来向大人赔不是。”
沈冰灵站着门口,外头的日光正好打进来,她整个人笼罩在阳光里。
她淡淡地开口:“诸位无需介怀,分内之事罢了。”
沈冰灵若是真的在意,只怕从姜城离开去庐州的那一日,就早被他们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但我确有一言,要告知诸位。”
“大人请讲。”
她擡头看向前方,日光照着,落到她瞳孔里,呈现出琥珀琉璃一般摄人心魄的颜色。
“昔日景玉山求告无门之时,无人为他说一句话,今日他死了,为他说话的人倒是多了起来。世人常说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但人心易变,也容易被利用。诸位若是信得过我,日后是非公道,我来断,莫要让流言蜚语再成为扎向人心的软刀子。”
“大人说的是,日后我等必将谨言慎行!”
等到这几个书生也走后,衙门里终于安静下来。
沈冰灵缓缓吐出一口气,冬日里呼出的气凝成一道白雾。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景玉山的案子,许多人等着看沈冰灵出丑。而沈冰灵就像野草一样,一路走来,被追杀,证据被烧,也从未放弃。
如今她真的做成了。总算,没辜负他。
她拿着景玉山的木牌,站在阳光里,浑身笼罩着一层金色光晕,让人挪不开眼。
“师爷,你为何这般盯着大人看?”
修竹本来在帮着收拾沈冰灵桌案上的东西,见旁边的人目光灼灼地往前盯着沈冰灵看,不由地开了口发问。
师爷头也不回,对上沈冰灵闻言转身看过来的目光,笑着开口:“她好看。”
修竹:……
沈冰灵:……
送完人回来的杨砚:……
这案子判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荣家就不必多说了,早已火烧眉毛,不得顾及。
而之前再三叮嘱丁文昌,让他好好盯着沈冰灵,却还是翻了船的林鸿,才是一口气没处撒使。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今之计,只能让丁文昌一个人将这件事包下,不要惹到他身上才好。
屋外的日头高高升起,房里却燃着几只炭盆,炭火哔剥的声音在室内不规则地响起。
林鸿转着手里的茶盏,将杯盏中的水‘哗啦’一下倒在了一盆炭火上。
激起一阵白烟。
他招了招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身边的人立马躬身而来,停在他面前,只听他开口说道:“去御史台的大牢里,给丁文昌带几句话。”
午时的那一会审完了案子,沈冰灵匆匆用了饭,又带着杨砚和明缘在书房里忙活了一下午,才将结案记录,证词,物证等一应物什整理完,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往御史台送过去。等再回来时,已是黄昏傍晚。
沈冰灵下了马车,恰好见衙门口停着一辆灰褐色的马车,车帘子紧紧掩着,看不清里头的情景。
她走近了,车里的人仿佛听见了脚步声,一只微皱的手撩开了马车车窗的帘子,“沈大人留步。”
声音沉静有力,是辜永德。
她擡起头来,语气意外:“辜尚书怎么有空来此?”
车里的人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那日汝在礼部说的,要将以后所有考生的卷子,置之于众,供人查阅,吾已将此事请了折子,上达天听。”
这人是来示好的?
沈冰灵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辜尚书,希望您去请这道折子,是因为真的觉得这法子不错,于民有益,而不是因为几分惭愧,或是几分同情。”
“哼,何时轮得到汝来说教?”
“辜尚书若无事,我便先回去了。”沈冰灵双手交握着朝他行了个礼,便要往里头走。
“慢着”,他喊住她,“汝可知道,林鸿府里养了个表侄,这会正是议亲的年纪。”
辜永德这句话透着车帘子轻飘飘地落下,沈冰灵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