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一章 孤的大子(二)(2/2)
姬秋收回目光,她望着舟外。幽幽说道:“重耳,你都有了你的妻妾了,就算现下没有子嗣,然,过不了多久,她们便会为你诞下无数的子嗣。我却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为什么你不能忘记他呢?”
她的声音徐徐而来,娓娓而谈。
姬秋说到这里,垂下双眸,她苦涩地一笑,沙哑地说道:“重耳,你说人生在这世间,怎地便这么寂寞呢?如那飘浮在河中的浮萍,如那被春风卷起的柳絮,没有根基,也没有个着落,与自己相伴的,永远只有自己,还有那孤单。”
重耳睁开眼盯着她。
姬秋自失地一笑,继续说道:“与你在一起时,我时忧时喜,时惊时痛……”
她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拭了拭,“我知道你终有一日会娶妻。不止是娶妻,你还会娶上几位夫人。你的妻,你的夫人,必定个个身份不凡,个个姿色不凡。我之于你,便如那柳絮,沾上的只是短暂的一瞬,终有一日会再不交集。”
突然间她的手一紧,却是重耳握紧了她。
姬秋因为脸上有泪,不想被他看到,便忍住心中的诧异,不曾擡头看他。
她低着头,望着怀中的孩子,温柔一笑,“自那一日决然而去,过了两月,我便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了,当时我真是开心啊。重耳,你不会明白我的开心的。当时我想,这一下,我终于有伴了,我会有一个从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对他而言,不管是富贵贫贱,不管天下的美人有多少,不管天下的公主有多少,我对他,将是真正的唯一,当时我整个人都活了。我想活得好好的,想把他养大,想伴着他,直到他长大,生儿肓女,直到我老去,化成烟灰。重耳,你能明白吗?这世上,总有一个人,能让你觉得被珍惜,被看重,被爱着。”
她低下头,把满溢的泪水贴在孩子的脸上,声音低喃,“重耳,我是真的不明白,你拥有了一切,为什么还要我这个唯一拥有的呢?你难道不知道,孤寂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吗?”
重耳紧握着她小手的大掌一松。
他慢慢的,慢慢地抚向她的脸,她的眉。
他用食指沾上她眼角的泪水。然后,他低下头,以唇代指,缓缓覆在她的眼眸上,把那些泪水,咽入腹中。
他的动作是如此温柔,直温柔得让姬秋颤抖。
这种偶尔的温柔,是最可怕的鸠毒啊,曾经让她无比地沉迷,曾让她觉得,如果失去了她,她的人生再无意味。
可是,他从来便不是她的,又谈何失去?
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生活得好好的时候,又出现了?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他的王后,他的姬妾,都会愿意为他生的啊!他又想用这种温柔,来溺毙自己,然后,夺去自己的一切么?
泪水如珠,一串又一串从姬秋的眼角溢出,流入重耳的唇中。
姬秋抽噎着,哽咽着,她想大声咆哮,她想向他叩求,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这个丈夫啊,他一旦决定的事,又岂是她一个妇人小小的乞求能改变的?
在姬秋的哽咽中,重耳伸出双臂,搂上了她的腰。
在姬秋的挣扎中,他把她,连同她怀中的孩子,一同搂到了膝头上。他把她们置于怀中,伸开双臂抱紧。
大舟,在不疾不徐地前行着。
姬秋贴着孩子,泪如雨下的脸。不知不觉中,已贴上了重耳的胸膛。她的泪水,转瞬便把他的胸襟湿透。
她没有哭出声。
姬秋刚才这番话,只是想打动他,可是,重耳是被打动了,却一点放手的意思也没有。
偎在他怀中的姬秋,感觉到恍惚熟悉的怀抱,恍惚熟悉的温度,恍惚熟悉的气息,于失望中,渗出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
是啊,是眷恋!
纵使心早被碎了,思念早就淹埋了,可只要一靠近,那眷恋便会再度浮出。
这是孽啊!无法摆脱的孽!
姬秋的哽咽声,抽抽噎噎,泣不成声。而那双搂着她的手,也一直不曾放开。
顺水行舟,在姬秋的百般无奈中,又开始了与重耳同榻而眠的日子。
自重遇之后,姬秋总觉得在重耳身边,自己处处被动,事事身不由己。虽说她已为重耳涎下了孩儿,然,那并不是在她十分清醒的情况下与重耳行的亲密之事。因而现在再与重耳同榻而眠,仍是觉得极是难为情。
幸好,重耳虽然极想与姬秋亲近,但碍于在大舟上,又有孩儿在身边,是以一直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
在姬秋无边的恨苦中,几日之后,大舟终于靠岸了。
重耳此次显然是秘密前来,那些随行的剑士们在上岸走出五十里后,便开始分三次撤走。待到一个城池时,他的身边只留有五十人了,且这五十人中只有其中八人作剑客打扮,其余各人或是扮成行商,或是扮成客旅,或是扮成乡民,他们一路走来,总是不紧不近地跟在重耳的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