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诡异梦境(2/2)
在梦里,那个女子总是叫他明哥哥,而她则自称为青柳……
“青柳是谁?”好久不出声的钱氏突然幽幽地问。
“什么?”鲁荣明正在沉思,没听清女人的话。
“你刚才大叫一声青柳后才醒的,不记得了么?这人是谁?怎么听起来好象是个女人的名字嘛。”钱氏的话有些酸溜溜的。
“我也不知道。”鲁荣明猜测女人早在他醒来之前就已经醒了,至所以不出声,就是想听听他还会不会梦话。
想到此,心里不觉一阵悲哀,结婚三年了,这女人对他仍然并不了解……可是,他对她,又了解了多少?
“你在梦里不断地喊她,怎么会不知道?”钱氏不依不饶。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男人梦里喊的青柳应该是个女人,因此,自男人去上海后就有的担忧终于出现了珠丝马迹,这让她有了明显的危机感。
“乱想什么,快睡吧。天都快亮了。“鲁荣明不耐烦地道,完翻过身子,给了女人一个后背。
“你去了上海,留下我和两个老的两个小的,两个老的岁数大了,干不了多少活,小的里只有玉娟还能帮得上一点忙。你也知道,你那个兄弟是个只吃不做的货,梅英又只有两岁多,我管了老的要管大的,管了大的还要管小的,现在我怀孕了还在不停地做事,我容易吗?……”钱氏絮絮叨叨地着,到最后就抽泣起来。
鲁荣明心里更加烦了,就躺着一动不动装睡。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再也睡不着了。
鲁荣明在上海万元酱园做事已经三年了,他先是跟着三伯伯在作坊里做学徒。当时制酱全部是手工作坊,前店后坊,自产自销为主,兼营批发。各家几乎都有自己的门市店面。
万元酱园在上海校场路33号,占地三亩,店堂在一条弄堂里,门面是一个石库门,门外的高大围墙上用浓墨书有“酱园”两个黑色大字,非常醒目,老远就能望见。两扇乌黑大门上挂着锃亮的狮头铜环,门顶匾额上是“万有官酱园”金字招牌。
走进门过了天井前院,是五开间店堂,右“酱”左“米”、(右称湿柜,左称干柜),湿柜三眼大油缸在前,菜油、豆油、生油(花生油),曲尺柜台上摆满各式酱菜,柜台走到底,竖起有青龙照牌,黑底金字“官酱园”,以证明其合法经营,货真价实。
店堂后是作坊,十间平房沿店堂两侧向后扩展并合围,呈冂形分布,中间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放着五排大缸,每排十只。十间平房除了三间是工人宿舍外,其余为库房、烧豆房、蒸笼房及成品房。工人宿舍里用木凳和木板搭了大通铺,每间十几个工人的铺盖紧紧挨在一起,晚上睡觉时也都挤在一起,冬天倒是很暖和,但是夏天这里闷热得就象蒸笼房,还间杂有一股浓重的男人体臭味,呛得人几欲呕吐。
中国的传统制酱业已有两千多年历史,均是师傅带徒弟手把手相传的,从搬料到酿成出缸,一共有十二道工序,每道工序都由作头师傅严格把关,出缸要凭鼻嗅晒油香味,手研酱汁厚度,口试酱油鲜度来定夺。所以,酱园里的酱油质量上乘不上乘,全凭作头师傅的技术是否纯熟。
每年农历春分到夏至是制酱的投料生产旺季,立夏一过,他就和作坊里的十几个工人一起,在三伯伯的指挥下搬料、汰豆、浸豆、蒸豆、拌料、制曲、制醅、晒酱、榨油、晒油,一直忙到立秋后酱油才能酿成出缸。
制酱的工作非常繁重辛苦,投料时一包大豆重约七十公斤重,盐重约九十公斤,晒酱时一块榨石重达三四十公斤,每天都要将这么重的石头从缸里搬出来再搬进去三四次。
鲁荣明从小到大,哪里干过这样重的体力活?干一天回到宿舍里,全身酸痛得连翻身都翻不动,困到半夜里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来。累成这样的人是不会计较宿舍里那股浓重异味的,常常是头一碰着枕头,就进入梦乡了。
尽管如此辛苦,他却没有动过退却的念头,这不仅是三伯伯在老板那里为他作了保,如果他中途告退,三伯伯是要帮他赔付十块银洋给老板的,而是他觉得这样繁重的体力活可以让他忘记以往的一切伤心事。
人虽然很累,但晚上睡觉却很香。活干得很累,但他却觉得活得很是踏实。
他牢牢记住任先生过的一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记住了孔老夫子的千古名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