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焚星之泪（1/2）
燃烧的金属碎片如同赤红的流星雨，裹挟着殉爆机甲最后的怒吼，狠狠砸在冻土之上。大地震颤，新天元城外围防线早已化作一片沸腾的金属坟场。扭曲的炮管插在晶化的土壤里，尚在抽搐的机械断肢缠绕着电缆，滋滋迸溅着幽蓝的电火花。浓稠的星瘴被爆炸的冲击波撕扯、搅动，翻涌成令人作呕的紫黑色旋涡，带着硫磺与金属烧熔的刺鼻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第七波冲击！侧翼崩溃！重复，侧翼完全崩溃！‘磐石’小队全灭！”通讯频道里，指挥官嘶哑的咆哮被剧烈的电磁干扰切割得支离破碎，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在刮擦耳膜。
林澈猛地一拉操纵杆，她座下伤痕累累的“破晓”III型灵能机甲以一个近乎折断腰肢的极限后仰，险之又险地避过一道横扫而来的暗红剑芒。那剑芒无声无息，却带着湮灭一切生机的死寂，擦着机甲头部主传感器掠过。瞬间，覆盖着高强度星能合金的传感器外壳如同黄油般熔解，留下一个边缘赤红流淌的恐怖豁口。刺耳的警报尖啸在狭窄的驾驶舱内炸开，鲜红的损毁警告光幕几乎糊满了整个视野。
“警告！头部传感阵列损毁87%！右腿伺服关节过载！星髓核心输出功率下降至41%！”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无情地播报着死亡倒计时。
汗水浸透了林澈额前的发丝，黏在苍白的皮肤上。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透过剧烈晃动、布满蛛网裂痕的主视窗，她看到了那带来毁灭的源头——皇甫麟。
他悬浮在战场中央的空中，脚下踩着一圈缓缓旋转的、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九星法阵。那身曾经代表玄天监高位的华丽法袍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仿佛由凝固血液与扭曲阴影糅合而成的狰狞骨甲。骨甲覆盖全身，关节处探出锐利的黑色骨刺，每一次呼吸都从骨甲缝隙中喷吐出丝丝缕缕的紫黑星瘴。他手中那柄魔剑“噬渊”，剑身狭长，通体漆黑，唯有剑脊上镶嵌着九颗不断明灭、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的血色星辰。剑锋每一次轻颤，周围的空气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线被疯狂地吸入剑身，形成肉眼可见的视觉塌陷区域。那双眼睛，曾经或许还有属于人类的傲慢与野心，此刻只剩下两团燃烧着纯粹毁灭欲望的深渊之火。
“蝼蚁的挣扎。”皇甫麟的声音被某种非人的力量扭曲放大，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轰隆隆碾过整个战场，压过了爆炸与警报。他随意地抬起噬渊魔剑，剑尖遥遥指向下方残存的、仍在顽强开火的联邦机甲群。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红光线，无声无息地自剑尖射出。
光线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橡皮擦抹去。挡在路径上的一台重型“堡垒”突击机甲，它那足以硬抗轨道炮轰击的复合星能装甲，如同脆弱的纸张般被轻易洞穿。没有爆炸，只有瞬间的高温将装甲熔穿出一个边缘流淌着炽热金属液的完美圆孔。光线穿透机甲核心动力炉，那台庞然大物猛地一僵，随即从内部爆发出无法形容的强光，瞬间将其彻底汽化，只在原地留下一圈急速扩散的灼热气浪和几缕袅袅升腾的青烟。紧接着，第二台、第三台……一条线上的机甲如同被点燃的鞭炮，在无声的毁灭之光中接连化作飞灰。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战场。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脊椎迅速爬升，冻结了每一个战士的血液。
“师父！苏前辈！”林澈的尖叫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不顾一切地将“破晓”的引擎功率推至理论极限，远超安全阀值的警报声瞬间淹没在引擎疯狂的咆哮中。机甲背后喷射口爆发出刺目的蓝色尾焰，推动着这具伤痕累累的钢铁之躯，像一颗逆流而上的彗星，悍然撞向那道代表死亡的暗红光柱！目标，正是光柱的源头——皇甫麟！
“找死。”皇甫麟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露出一口森白尖锐的牙齿。他甚至没有移动剑锋，只是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那道正在屠戮机甲群的暗红光柱骤然消失。下一秒，一柄纯粹由毁灭能量构成的、放大了数十倍的“噬渊”魔剑虚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破晓”机甲的正前方，剑尖直指驾驶舱！那虚影凝若实质，剑身上九颗血色星辰急速旋转，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吸力。空间被彻底锁定，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林澈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限。视野被那柄急速放大的魔剑完全占据，死亡的冰冷气息穿透厚重的装甲，瞬间浸透了她的骨髓。避无可避！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下一秒被魔剑贯穿、连同机甲一起化为宇宙尘埃的景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紧贴在她心口、那枚由苏玉真本源星力凝聚而成的星辉玉符，骤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灼热！仿佛一颗微型恒星在她胸前点燃！
嗡——！
一道纯净、凝练、带着无上威严的湛蓝星辉，猛地从林澈心口迸射而出！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瞬间在她面前交织、构建，形成一面直径不过三尺、却铭刻着无数繁复玄奥星纹的微型光盾！
轰——咔嚓！！！
放大的魔剑虚影狠狠刺在湛蓝星盾之上！
无法形容的巨响炸开！并非物质碰撞的轰鸣，而是两种极致能量法则层面的恐怖对撼！一圈肉眼可见的、混合着纯粹湛蓝与毁灭暗红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涟漪，以撞击点为中心，呈完美的球形疯狂扩散！
时间，在这一刻真的被扭曲了。
冲击波所及之处，漫天飞舞的燃烧金属碎片、喷射的火焰、爆炸激起的烟尘、甚至战场上士兵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一切的一切，都被瞬间凝固。像一幅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宏大而残酷的油画。唯有那面湛蓝星盾与暗红魔剑的交界处，空间在剧烈地颤抖、扭曲、崩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细密的黑色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去。
皇甫麟脸上那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表情第一次僵住，深渊之瞳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面小小星盾上蕴含的、属于苏玉真的本源气息，那是一种超越了当前世界法则极限的力量！虽然微弱，却精纯到了极点，带着不容亵渎的星辰意志！
林澈的思维在这绝对静止的领域中几乎凝固。只有胸前玉符传来的、那如同母亲怀抱般的温暖与守护之意，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她透过凝固的、布满裂痕的视窗，看到那柄近在咫尺的魔剑虚影剑尖，正死死抵在湛蓝星盾的中心。星盾表面光芒急剧闪烁，无数细小的星纹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却顽强地抵抗着那毁灭性的穿刺力量。每一次闪烁，都抽离着玉符中蕴藏的、属于苏玉真的宝贵本源。
“苏前辈……”林澈的意识在呐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这僵持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在现实时间尺度上或许不到半秒。但对于战场上的生灵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碎的裂响。
那面顽强抵抗的湛蓝星盾，终究无法完全抵消魔剑虚影蕴含的恐怖威能。一道清晰的裂痕，如同蜿蜒的毒蛇，从星盾中心骤然蔓延开来！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整个星盾瞬间布满了龟裂！
守护的力量，达到了极限！
“破！”皇甫麟眼中凶光大盛，口中发出一声非人的厉啸。噬渊魔剑本体猛地一震，剑脊上九颗血色星辰同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轰隆！！！
湛蓝星盾彻底炸裂，化作漫天飞舞的、燃烧着最后星辉的蓝色光点，如同亿万只垂死的萤火虫。那柄暗红魔剑虚影，虽然光芒黯淡了大半，体积也缩小了不少，却依旧带着毁灭的余威，狠狠地、毫无阻碍地刺穿了“破晓”III型机甲厚重的胸甲！
时间静止的领域轰然破碎！
凝固的世界恢复了流动。
“不——！！！”
一声凄厉到撕裂灵魂的悲鸣，并非来自林澈，而是来自遥远的天际！
苍穹之上，被厚重星瘴云层遮蔽的高空战场核心。
苏玉真身形剧震，猛地喷出一口淡金色的灵体之血！那血液并非实体，离体便化作点点燃烧的金色星火，瞬间照亮了她因剧痛和愤怒而苍白透明的脸庞。她与林澈心口那枚玉符有着最直接的本源联系，玉符破碎，守护之力被强行击溃，等同于她神魂的一部分被硬生生撕裂！
“澈儿！”苏玉真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目光穿透层层空间阻隔，死死锁定下方那台被魔剑贯穿的渺小机甲。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焚尽八荒的滔天怒火！那是母亲目睹孩子被伤害时最原始的愤怒与疯狂！
“玉真！”宁夜低吼一声，瞬间出现在苏玉真身边，一手抵住她摇摇欲坠的后背。精纯的星元之力汹涌渡入，试图稳住她因反噬而剧烈波动的灵体。他的星辰之瞳中，倒映着下方那惨烈的一幕，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杀意凝成了实质的风暴，在周身盘旋呼啸。
下方战场。
魔剑虚影彻底贯入了“破晓”的胸腔，精准地刺穿了机甲的核心——那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星髓动力炉！
没有惊天动地的殉爆。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嗤——！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响起。“破晓”庞大的钢铁之躯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被魔剑贯穿的创口处，暗红色的毁灭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藤，瞬间蔓延开来，疯狂地侵蚀着机甲的金属结构。所过之处，高强度合金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无声熔解、汽化，留下边缘翻卷、冒着黑烟和赤红熔融液体的巨大空洞。
驾驶舱内，所有仪表盘瞬间爆裂，火花四溅！刺目的红光和凄厉的警报声将狭小的空间变成了地狱。巨大的冲击力透过座椅狠狠撞在林澈身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额头、嘴角淌下，视线被染成一片血红。胸前，那枚刚刚爆发了最后守护之力的星辉玉符，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甚至开始崩解，化作细微的粉末，从她的指缝间簌簌落下。
“苏…前辈…师父…”林澈的意识模糊，视野在血红与黑暗中交替闪烁。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但她却感到一种奇异的麻木。透过主视窗那巨大的裂痕，她看到了皇甫麟那张悬浮在空中的、带着残忍快意的扭曲面孔。
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解脱。
“皇甫…麟…”林澈染血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声音微弱得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但她的右手，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决绝地拍在了控制台下方一个被红色防护罩盖住的紧急按钮上！
嗡——！！！
一股截然不同、狂暴而危险的波动，猛地从“破晓”机甲那被魔剑贯穿的创口深处爆发出来！不再是星髓动力炉稳定的湛蓝光芒，而是一种极其不稳定、带着毁灭气息的炽白光芒！这光芒如此强烈，瞬间压过了创口处蔓延的暗红能量，甚至透过撕裂的装甲缝隙，将整台机甲映照得如同内部藏着一颗即将爆发的超新星！
“嗯？”皇甫麟脸上的快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台本该彻底死去的铁棺材内部，正有一股令他这个魔尊分魂都感到一丝心悸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性能量在疯狂飙升！那绝非机甲本身的能量！
“警告！星髓核心超载临界！‘焚星协议’强制启动！倒计时：3…”机甲内部，冰冷的电子音最后一次响起。
林澈笑了。混合着鲜血的笑容，在剧烈闪烁的炽白光芒映照下，显得无比惨烈而决绝。她最后看了一眼视窗上方那片被厚重星瘴遮蔽、却仿佛能感受到两道关切目光的苍穹。
“师父…弟子…先走一步…”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爆炸发生了。
那不是金属和炸药的殉爆，而是恒星陨落般的终极释放！
一点极致的白光首先在“破晓”机甲的核心位置亮起，瞬间吞噬了所有暗红的侵蚀能量。紧接着，白光以超越思维的速度膨胀、膨胀、再膨胀！
一个直径超过千米的炽白光球凭空出现，取代了“破晓”机甲的存在！光球的表面，是沸腾的、温度高到足以瞬间汽化星辰合金的等离子洪流！无数道炽白的光流如同愤怒的触手，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抽打、喷射！
光芒！纯粹到极致、霸道到抹杀一切色彩的光芒，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光球膨胀的瞬间，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冲击波率先横扫而出！地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击！早已饱受蹂躏的冻土瞬间被刮去数米深，如同波浪般层层翻卷、隆起、然后又在恐怖的高温中晶化！残存的机甲残骸、武器碎片，无论大小，在这股冲击面前都如同飓风中的落叶，被轻易地撕碎、吹飞、融化！
紧随其后的是毁灭性的光与热！
炽白光球的边缘触及之处，空间剧烈扭曲、模糊！空气被完全电离，化作奔腾的雷霆之海！靠近爆炸中心的几台联邦机甲，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在那纯粹的光热洪流中瞬间汽化，连一点残渣都未曾留下！稍远一些的，则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废铁，在刺目的白光中扭曲、熔化成赤红的铁水，然后被紧随而至的冲击波彻底吹散！
皇甫麟首当其冲！
那毁灭性的炽白光芒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他脚下的九星黑暗法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明灭不定，仅仅支撑了不到半秒便轰然破碎！他身上那狰狞的骨甲，在接触到光热洪流的瞬间，便腾起大股大股的黑烟，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恐怖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他的胸膛，将他如同炮弹般向后轰飞！
“呃啊——！”一声混杂着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怒吼从光芒深处传出。皇甫麟体表的骨甲寸寸龟裂、剥落，露出剑，剑身上的九颗血色星辰疯狂闪烁，竭力吞噬着冲击而来的毁灭性能量，剑身发出阵阵哀鸣般的震颤，颜色都黯淡了几分。
他像一颗燃烧的陨石，被狠狠地砸进数千米外一座早已被炮火削平的山丘之中！巨大的撞击力让整个山丘剧烈摇晃，烟尘混合着尚未散尽的炽白能量冲天而起！
爆炸的核心，炽白的光球持续了数秒，才开始缓缓收缩、黯淡。最终消失的地方，留下一个深达百米、直径超过千米的巨大陨坑。坑壁光滑如镜，呈现出高温熔融后又急速冷却所形成的琉璃状结晶，在残余的暗红天光下折射着诡异而瑰丽的光芒。坑底中心，残留着恐怖的高温，空气扭曲升腾，没有任何物质存在过的痕迹。
“破晓”机甲，林澈，连同她最后决绝的反击，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狂暴而纯净的毁灭能量波动，以及巨大琉璃陨坑中心，那几粒尚未完全冷却、闪烁着微弱星芒的玉符粉末，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与牺牲。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时间静止更加死寂的沉默。只有琉璃坑底高温蒸腾空气发出的嘶嘶声，以及远处山丘崩塌的隆隆余音。
“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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