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难以回头(2/2)
“有什么好看的,”顾江海的声音更大了些,“户型图都这样,实际肯定更小。而且这地段,离你上班的单位也远。”
小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里的激光笔“啪”地关掉:“顾先生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还有别的户型……”
“不用了。”顾江海摆摆手,拉着李桃子就往外走,“我们再考虑考虑。”
走出售楼处,李桃子猛地甩开他的手,眉头拧成了疙瘩:“顾江海,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顾江海避开她的目光,踢着脚下的石子,“我就是觉得那房子不划算。”
“不划算?”李桃子的声音拔高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你刚才在沙盘前魂不守舍的,根本就没认真看!顾江海,你是不是不想买房子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江海的声音低了下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公司最近资金周转不开,存款都投进去了,首付暂时……有点紧张。”
“紧张?”李桃子愣住了,随即笑了,笑得有点凄凉,“你上周还说存款够付首付,怎么今天就周转不开了?顾江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江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句“钱给了唐大庭”差点脱口而出,可看着李桃子泛红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只要说出来,以桃子的性子,肯定会理解,可他就是开不了口——那笔钱,本该是他们的婚房首付啊。
“就是公司的事,”他含糊道,“过段时间就好了。”
“过段时间?”李桃子的眼泪掉了下来,“顾江海!你怎么和我说的之前,想给我一个家,想娶我,现在怎么拖拖拉拉的,买个房子都这样,真的想用光我的公积金呀!顾江海,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跟我结婚?”
“不是!”顾江海赶紧解释,伸手想去拉她,“桃子,你听我说……”
“我不听!”李桃子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你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我怎么信你?”她转身就往路边走,扬手拦出租车。
“桃子!”顾江海追上去,却被赶来的小李拦住了。
“顾先生,”小李脸上堆着假笑,“那套江景房很抢手,今天定的话能打九八折,您真不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了,谢谢。”顾江海敷衍着,眼睛却死死盯着马路对面——李桃子已经上了辆出租车,车窗里的侧脸冷得像冰。
出租车“嗖”地开走了,溅起的泥水打在顾江海的裤腿上。他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车流里,心里空落落的,像被剜掉了一块。小李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可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晚风吹过,带着江水的潮气。顾江海摸出手机,想给李桃子发信息道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第一次觉得,所谓的“仗义”,原来这么沉重,压得他连心爱的人都快抓不住了。
林宏宇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手里捏着片从车间带出来的黄杨木碎屑。木头的清香混着傍晚的油烟味,却压不住心里的烦躁——刚刚和叶子明的争执,唐青青发病时的慌乱,像团乱麻缠在脑子里,越理越乱。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童世婷家楼下。老式居民楼的墙皮斑驳脱落,晾衣绳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在晚风中轻轻摇晃。林宏宇抬起头,三楼靠右的窗户亮着灯,暖黄色的光晕透过窗帘缝隙漏出来,像只温柔的眼睛。
他想起去年冬天,也是在这里,童世婷给他织了条灰色围巾,针脚歪歪扭扭的,却暖得他心里发慌。她说:“宏宇,等你出师了,一定要买好吃的蛋糕给我。”那时的路灯下,她的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唉。”林宏宇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按说童世婷该下晚自习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发个信息,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半天,终究还是按灭了。
就在这时,天上“轰隆”一声滚过闷雷,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来,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林宏宇赶紧往旁边的凉亭跑,刚冲进亭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林宏宇?”
他猛地回头,只见童世婷站在亭外,背着书包,手里举着把碎花伞,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童世婷先开了口,声音有点生涩,像久未上油的门轴。
“路过。”林宏宇挠了挠头,雨水顺着发梢滴下来,打在衣领上,“躲躲雨。”
童世婷走进凉亭,收起伞,水珠顺着伞骨滴在地上,发出“嘀嗒”的声响。亭子里很安静,只有雨声敲打着塑料顶棚,像在敲打着两人之间的沉默。
“你……最近还好吗?”林宏宇没话找话,眼睛盯着地上的水洼。
“挺好的,”童世婷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本习题册,“准备高考,忙得很。”她顿了顿,反问,“你呢?车间的事顺利吗?”
“还行,”林宏宇笑了笑,笑容有点僵硬,“最近在教青青学木雕,那丫头挺有天赋的,学东西快。”
“教青青学木雕?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自从过完年后到现在,”童世婷有点惊讶,“她不是身体不好吗?能学这个?”
“就是因为身体不好,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林宏宇解释道,“唐叔说让她学点手艺,磨磨性子。你别说,她刻的小猫小狗,特别传神,比我第一次雕的强多了。”
提到唐青青,他的话多了起来,说起她描花纹时的专注,说起她第一次成功刻出平安扣时的雀跃,眼睛里闪着光。童世婷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雨越下越大,亭外的世界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里。林宏宇看着童世婷低头翻习题册的样子,刘海被雨水润得微卷,侧脸的轮廓在路灯下柔和得像幅水墨画,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熟悉的悸动。
“世婷,”他鼓足勇气开口,声音有点发紧,“我们……能不能好好聊聊?”
童世婷翻页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抬头:“聊什么?你不是要教青青木雕吗?挺忙的吧。”
“不忙,”林宏宇急切地说,“我就是觉得……我们不该是现在这样。”他想起去年分手时的争吵,自己因为没有什么理想和追求被童世婷觉得没有出息,童世婷那些伤人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心里。
“那该是怎样?”童世婷合上书,终于抬头看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林宏宇,我们早就过去了。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高考,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不是的!”林宏宇往前凑了半步,雨水从他发梢滴落,砸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我知道错了,世婷。以前是我太固执,总觉得我只能干这一件事情,其实……”
“其实什么?难道不是吗?”童世婷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自嘲,“其实你现在想起我了?是因为车间不忙,没事做?”
林宏宇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是在看到叶子明照顾唐青青时,突然想起了童世婷——想起她感冒时自己笨拙地熬姜汤,想起她为了陪自己赶工,在车间角落的折叠床上睡,想起她总说“等你出名了,我就当你的专属讲解员”。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我就是……挺想你的。”
童世婷沉默了。雨珠顺着亭檐滚落,连成一条晶莹的线,像在丈量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开口:“宏宇,我们都长大了,不能总回头看。”
她指了指自己的习题册:“我明年要考师范,以后想当老师,守着一方讲台就够了。而你,你的世界在木雕车间,在那些木头纹理里,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林宏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疼得厉害。他看着童世婷清澈的眼睛,突然发现,那个曾经会为了他一句夸奖而脸红的女孩,已经长成了有自己想法的大人,而他还停留在原地。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却被童世婷站起身的动作打断了。
“雨好像小了点。”她拿起伞,撑开,“我该上楼了,明天还要早起早读。”
林宏宇看着她走到亭口,背影纤细却挺拔。他突然冲口而出:“世婷,我想雕了个东西,想送给你。”
童世婷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回头:“不用了。你的木雕该送给懂它的人,就像我的未来,该交给我自己走。”
说完,她走进雨里,碎花伞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楼道口。
林宏宇站在亭子里,手里还捏着那片黄杨木碎屑。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远处的路灯亮得有些刺眼。他摸了摸口袋,里面装着个刚刻好的书签,上面雕着株小小的向日葵——那是童世婷最喜欢的花。
他慢慢掏出书签,看着上面的纹路,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或许,童世婷说得对,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像木头刻错了纹路,再怎么补,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亭外的积水里,映着他孤零零的影子。这个春天的雨夜,注定要带着点遗憾,慢慢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