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孟子(1/2)
孟子,名轲,字子舆,战国中期邹国(今山东邹城)人,儒家思想的集大成者,与孔子并称“孔孟”,被后世尊为“亚圣”。
孟子的先祖是春秋时期鲁国“三桓”之一的孟孙氏,至孟子父辈时,已沦为普通士族,迁居邹国,孟子尚在襁褓之中时,父亲孟激便因病离世,抚养幼子的重担,全落在了母亲仉氏肩上。
最初,孟子住在邹国城北的墓地附近。墓地旁常有送葬队伍往来,哭声、挽歌不绝于耳。孩童天性好模仿,孟子便与邻里小儿聚在一处,“为墓间之事,踊跃筑埋”——模仿送葬者的哭号、抬棺者的步伐,甚至用泥土堆砌坟墓,玩起“丧葬游戏”。一日,孟母路过孩童嬉戏之地,见儿子弯腰模仿大人叩拜哭丧,“此非吾所以居处子也。”孟母当机立断,决定搬迁。
这次搬到了邹国城内的集市旁。孟子每日穿梭于集市之间,耳濡目染下,又开始模仿商人的模样:手持木棍当作算盘,与同伴扮演“买主”“卖主”,高声吆喝“布匹便宜卖”“粮食新鲜”,甚至学着商人斤斤计较的神态,为一文钱的“交易”争执不休。
“此亦非吾所以居处子也。”孟母再次带着孟子搬家。这一次,她将家搬到了邹国城南的学宫附近。学宫是当时传播知识、教授礼仪的场所,每日清晨,学子们身着儒衫,手持简牍,列队进入学宫;课间休息时,学子们或在庭院中练习揖让进退之礼,或围坐讨论《诗》《书》中的义理。孟子站在学宫墙外,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切,学着学子的模样,整理衣裳,拱手作揖,口中念念有词,背诵着听到的诗句。
孟母远远望见,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此真可以居吾子矣。”此事在《列女传·母仪传》中明确记载:“孟子生有淑质,幼被慈母三迁之教。”《三字经》中“昔孟母,择邻处”的名句,更让这段故事流传千古。
迁居学宫旁后,孟子便进入学宫求学,起初兴致盎然,每日早出晚归,诵读《诗》《书》,研习礼仪。可是孩童天性贪玩儿,难免有感到厌倦之时。一日,孟子中途逃学归家,恰遇孟母正在家中织布。
见孟子提前归家,孟母并未动怒,只是放下手中的梭子,转身从墙角拿起一把剪刀,朝着织布机上正在编织的布匹剪去。“咔嚓”一声,经纬交错的丝线断裂,即将织成的布匹瞬间散落,成为一堆无用的乱丝。孟子见状大惊,扑上前拉住母亲的手,问道:“母为何断此布也?此布即将织成,剪断岂不可惜!”
孟母手持剪刀,神色凝重地对孟子说:“子之废学,若吾断斯织也。”她指着散落的丝线,缓缓道:“夫布,始于缕,成于织,累寸积尺,方得成匹,可用以制衣、易物。今吾断之,前功尽弃,数月辛劳皆为徒劳。汝求学亦然:君子学以立名,问以广知,勤学不息,方能成圣贤之材,居则安宁,动则远害。若今日辍学,半途而废,与吾断此布何异?终将沦为市井庸人,不免于厮役之苦,又何以实现胸中抱负?”
孟子心中羞愧不已。他明白了求学之路如织布,需持之以恒,若中途放弃,此前所学皆会付诸东流。自此,孟子“旦夕勤学不息”,再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每日天未亮便起身诵读,深夜仍在灯下钻研典籍,遇有不解之处,便主动向学宫先生请教,学问日渐精进。《韩诗外传》中详细记载了这一典故,而“断机教子”也成为中国历史上母亲教育儿子的典范。
后来,孔子之孙子思在鲁国开设私学,传承孔子儒学,声名远播。孟子离开邹国,前往鲁国,拜入子思门下(一说为子思弟子之门,《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载“受业子思之门人”),系统研习儒家典籍。
在子思的教导下,孟子深入研读《诗》《书》《礼》《乐》等典籍,学识有了进一步提高。在鲁国求学期间,孟子还曾游历孔子故里曲阜,拜谒孔子庙堂。孟子心中涌起强烈的使命感,孔子终其一生未能实现“克己复礼”的理想,而他,要继承孔子的衣钵,将“仁”的思想发扬光大。
学成之后,孟子回到邹国,开始招收弟子,传播儒学。
战国中期(约公元前320年前后),孟子已过不惑之年。此时的天下,诸侯争霸进入白热化阶段:魏国经“马陵之战”惨败后国力大衰,齐国在齐威王、齐宣王统治下日益强盛,秦国推行商鞅变法后崛起西陲,楚国则据有江南之地虎视中原。
然而孟子深知,战国乱世,百姓流离失所,“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孟子·梁惠王下》),唯有推行“仁政”,才能从根本上终结战乱。怀着“平治天下”的理想,孟子告别故乡,率领公孙丑、万章等数十位弟子,踏上了周游列国的征程。他的足迹遍布梁、齐、宋、滕、薛等国,足足游历了二十余年。
孟子周游的第一站,是梁国(即魏国,因都城迁至大梁而改称梁)。当时在位的梁惠王(魏惠王),已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者。他即位之初,魏国曾是中原霸主,然历经桂陵之战、马陵之战两次惨败,不仅失去了大片土地,更损兵折将,国力一落千丈。梁惠王心中充满焦虑与不甘,急于寻求强国之策,听闻孟子这位“孔门传人”到来,便迫不及待地召见了他。
此次会面,《孟子·梁惠王上》有详细记载。梁惠王见孟子入殿,便起身相迎,开口便问:“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在这位饱经战乱的君主眼中,“利”是富国强兵的关键——土地之利、兵力之利、财富之利,唯有获得实实在在的“利”,才能抵御强敌,重振魏国雄风。
面对梁惠王的“利”之问,孟子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他上前一步,拱手道:“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紧接着,他展开了一番振聋发聩的论述:“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争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孟子的意思是,若君主开口便谈“利”,大夫、士人、百姓便会纷纷效仿,人人皆以逐利为目标,最终必然导致“上下交争利”,国家陷入混乱——诸侯为争夺土地而战,大夫为争夺权力而弑君,百姓为争夺财富而争斗。相反,若君主以“仁义”为本,关爱百姓,百姓自然会感念君主的恩德,拥戴君主;大夫以“仁义”为准则,自然会忠诚于君主,辅佐国家。“仁义”看似无形,却能凝聚人心,这才是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当年,我第一次读到这段话时,真的被深深震撼到了,两千多年前的人把如何治理国家看的多么透彻,一个国家,只有以民为本,尽量让自己的民众不必为自身的生存劳碌,才能激发他们心中的仁义,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过分强调利益,就会上行下效,人人以逐利为根本目的,社会风气如何,可想而知了!
梁惠王听后,沉默良久。他并非不认同孟子的道理,只是魏国此时面临的是生存危机,西边被秦国侵占河西之地,东边被齐国击败,南边受楚国威胁,若不尽快“获利”强兵,随时可能被邻国吞并。孟子的“仁义”之道,如同文火煲汤,需长期滋养方能见效,而他需要的是“猛药治病”,快速提升国力。因此,尽管梁惠王对孟子以礼相待,却始终未采纳其“仁政”主张。
此后,孟子在梁国停留期间,多次与梁惠王论政。一次,梁惠王带着孟子来到梁国的皇家园林“梁囿”,感慨道:“贤者亦乐此乎?”孟子趁机劝谏:“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他以商纣王的“鹿台”与周文王的“灵囿”对比,指出君主的快乐应建立在百姓的快乐之上,若百姓安居乐业,君主游览园林,百姓会一同欢乐;若百姓困苦不堪,君主独自享乐,便是“独乐”,终会失去民心。
不久后,梁惠王去世,其子梁襄王即位。孟子拜见梁襄王后,对弟子感叹:“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孟子·梁惠王上》)他认为梁襄王缺乏君主的气度与远见,更不可能推行“仁政”。于是,孟子离开梁国,前往齐国。
当时的齐国,在齐宣王统治下,国力强盛,都城临淄是战国时期的文化中心,稷下学宫汇集了天下贤才,荀子、邹衍等名士皆曾在此讲学。齐宣王虽不如齐威王雄才大略,却也有“喜文学游说之士”的雅量,听闻孟子到来,便派人将他迎入临淄,尊为“客卿”,给予优厚待遇。
一日,齐宣王召见孟子,问了一个与梁惠王相似却更具体的问题:“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齐桓公、晋文公是春秋时期的“霸主”,通过“尊王攘夷”、武力征伐确立霸权,是战国诸侯效仿的榜样。
孟子答道:“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他明确表示,孔子的弟子从不谈论齐桓公、晋文公的“霸道”事迹,若非要谈,不如谈谈“王道”,以“仁政”统一天下的道理。
齐宣王好奇地问:“德何如,则可以王矣?”孟子答道:“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保民”,即关爱百姓,让百姓安居乐业,这便是“王道”的核心。齐宣王又问:“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孟子毫不犹豫地回答:“可。”
齐宣王不解,问:“何由知吾可也?”孟子便讲述了一件齐宣王的往事:“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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