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我是谁?(2/2)
抵在楚知微颈上的头颅,如同被这道意志的闪电狠狠劈中,猛地向后昂起!
犬齿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线,却终究未能刺入生命的核心!
他全身的肌肉,肩胛、手臂、腰背,每一束纤维都在贲张、在哀鸣、在对抗着来自体内那头洪荒巨兽的撕扯!
汗水、来自他自己咬破嘴唇和撞伤额头血水如同沸腾的溪流,在他剧烈起伏的、绷紧如岩石的胸膛上肆意奔流。
这是他用自己的“叙事自我”为根基,以“存在尊严”为铠甲,挥舞“自由意志”的利剑,硬生生将那只从自己心底深渊伸出的、代表着混沌与湮灭的兽爪,一寸寸地、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破碎的骨渣,从灵魂的圣域中强行拔出、斩断!
一股带着浓烈腥甜腐败气息的、如有实质的灰黑色浊气,如同被强行挤压出的、源于他自身最深沉的污秽与黑暗,从他大张的、发出无声呐喊的口中,从他贲张到极限的毛孔里,剧烈地、汹涌地喷薄而出!
这浊气在昏暗的光线下翻滚、扭曲,最终不甘地消散于虚空,仿佛从未存在过。
陆昭明精瘦的身躯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一晃,单膝重重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每一次呼气都像在排出灵魂的残渣。
汗水、血水、甚至一丝未被察觉的泪水,混合着滴落在楚知微散落的发丝旁。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疲惫得如同穿越了万古长夜,但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璀璨的光芒。
那是属于“人”的、确认了自身存在、尊严与自由的——永恒星火。
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仍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又看向昏迷中脆弱如瓷器的楚知微。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伸出舌尖,舔去了唇边混合着铁锈味与苦涩的液体。
撑着膝盖,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眼神锐利地扫过昏迷的同伴,最终落在同样劫后余生、仰面躺着的周无咎身上。
周无咎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熟悉的笑容,却牵动了伤口,只发出一声嘶哑的抽气,但那微微弯起的眼角,传递着无声的、沉重的默契。
他们赢了。
仓库二楼的阴影浓稠如墨。
王星衍背靠着铁藤蔓屏风,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没有动,甚至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只是垂眸俯瞰着下方炼狱般的景象。
那双总是疏离的眼睛,此刻沉静得像两口深潭,倒映着混乱,却不被其扰动分毫。
当楼下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再无狂暴的撕扯与自毁的撞击时,王星衍动了。
他走下楼梯的动作并不快,甚至称得上从容。
鞋子的硬底踏在冰冷的金属台阶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 “嗒…嗒…嗒…” 声,在死寂的仓库里如同精准的节拍器,敲打在刚刚经历完灵魂风暴的两人心上。
他径直走向单膝跪地、仍在剧烈喘息的陆昭明。
没有言语,没有询问。
他伸出右手,带着不容置疑的、近乎冷酷的力道,抬起了陆昭明的下巴。
指尖,一抹极其精纯、锐利到几乎无形无质的金色灵气悄然流转。
它如同拥有生命的探针,瞬间没入陆昭明的下颌、咽喉,沿着经脉无声游走,扫过每一处刚刚被欲望和意志激烈争夺过的战场。
它捕捉着脉搏的余韵、灵气的流向、肌肉残留的震颤。
最终,直刺那双疲惫却异常清醒的眼睛深处。
陆昭明单膝跪地的姿势几乎支撑不住,全靠另一只手臂死死撑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破碎的衬衫,湿漉漉的黑发紧贴在汗涔涔的额角,几缕发丝甚至黏在了他剧烈起伏的、泛着不正常潮红的颧骨上。
大颗大颗的汗珠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发际线、鬓角渗出,沿着他线条紧绷的下颌线汇聚,最后滴落在王星衍抬着他下巴的手指上,带着滚烫的体温和劫后余生的虚脱。
他的呼吸依旧粗重而紊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颤抖,仿佛肺叶被无形的砂纸摩擦过。
唇色是失血的苍白,嘴角甚至残留着一丝未被擦净的、混合着血沫的涎水痕迹。
眼角是骇人的、浓重的猩红,如同雪地上绽开的刺目红梅,一路蔓延至太阳穴附近,与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这猩红衬得他原本深邃冷静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碾碎后的脆弱与茫然。
当王星衍那不容抗拒的力量迫使他抬起头时,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甚至没有反抗的意志。
头颅被迫仰起的角度,暴露出脆弱的咽喉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纤细。
他的眼神被迫迎上王星衍那深不见底的审视目光,里面没有平日的锐利与算计,只有一片被风暴席卷过后、尚未沉淀下来的破碎与空茫,瞳孔甚至有些无法聚焦,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还滞留在刚才那场与自我深渊的惨烈搏杀中,未能完全归位。
王星衍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镜面,映着陆昭明瞳孔中的景象,寻找任何一丝残存的浑浊、失控的兽性,或是浊气污染的阴影。
片刻,那抹锐利的金光悄然隐去。
王星衍松开了手,目光转向瘫软在地的周无咎。
他同样俯身,用染着血痕的手指抬起了周无咎的下巴。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金色灵气探针。
金光扫过周无咎脱臼的、无力垂落的手臂,布满汗水和血污、泪痕纵横的脸颊,最后锁定了那双曾经空洞、此刻却因剧痛和虚脱而重新聚焦、带着茫然与一丝残余惊悸的眼睛。
探查结束。
王星衍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视过地上两个狼狈不堪、精疲力竭的人。
他眼中那审视的、如同解剖刀般的寒光,终于敛去了一丝。
没有赞许,没有安慰,甚至没有一丝明显的情绪波动。
那短暂的抬颌探查,就是他唯一的确认仪式。
他收回目光,仿佛只是确认了两件物品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