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即使独自一人（2/2）
被责怪眼神包围的高马尾有些烦躁地说：“看我干嘛，难道我说的不对？”
没人说话。
默默哭泣的学生头也终于感受到了周遭的异样，颤颤地擡起红着的眼睛。
这时，背着包准备从教室后面离开的陈琛，停下了脚步。
手指无意识地滑过笔记本封面。
他下颌轮廓锐利硬朗，嗓音轻沉道：“不对。”
这两个字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学生头的。
学生头扭头，厚厚镜片下，被泪水浇湿的眼睛，在看到陈琛的那一刻不自觉地放大。
黑发少年单肩挎包，衣服松垮，身高腿长，姿态漠然，脸庞冷硬，眉目深邃。
刚一转学过来，自带气场地成了众人焦点，女生宿舍夜话的对象。
但因为性格极度冷淡，加上成绩优异，如同雪山冰坠，高不可攀，令人不敢接近。
但……学生头抿了抿唇，他现在，是在帮自己说话吗？
学生头女生攥紧了手指。
“因为……”陈琛撩眼看向高马尾，一字一句道：“你根本没能力，像她这么努力。”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高马尾嗫嚅了一阵后，脸颊发红，愤愤开口。
“努力是最珍贵的一种能力，不应该被嘲笑，最起码，不应该被……”陈琛轻嗤一声，继续说，“连努力都不会的人嘲笑。”
说完，陈琛身姿修雅地离开了教室。
起哄的女孩们面面相觑，渐渐埋下脑袋，羞愧难当。
而学生头的眼睛，再次被泪水侵占。
只不过这一次，她脸上丝毫没有羞愧的情绪，而是满满的感动。
在那几个女生灰溜溜离开之后，学生头在教室里静默片刻。
她翻出自己的笔记本，在首页上，用最虔诚的表情，一笔一划地写了下陈琛说的那句话——
“努力是最珍贵的一种能力。”
这是离开程茉之后，陈琛第58次多管闲事。
不知不觉间，他也有了她的样子。
陈琛出了学校。
天朗气清，糖果状的云懒洋洋地躺在空中，阳光灿烂，金辉茫茫，
前方草坪上，一个带着草莓发卡的短腿小姑娘晃晃荡荡脚步飞快，追着另一个短腿小男生，开心地大笑着。
陈琛双手插兜，目光柔和，无端生出些畅想——他远在他乡的小姑娘，过得怎样？
另一边。
在干预治疗了半年后，情况好转的程茉按照程熠的安排，进了一所新学校，开启了她的新生活。
这天，教室打扫，她被安排进一个新的小组值日。
一个漂亮的卷发女生面带笑容地走到程茉面前，敲敲她的桌子：“你好，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也打扫一下？”
程茉从画本上擡起了眼，扫视一圈。
甜笑的女生背后，几张看热闹的脸隐在门框后面。
卷发女生表情天真，似乎真的没什么任何恶意，可却带上了一种胸有成竹的笃定，笃定程茉拒绝不了。
软暴力啊。
程茉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想清楚这一切。
她没有争论，没有愤怒。
只是模仿着一个人的表情，用看蚂蚁般冷漠无情的眼光看回去，极淡地说：“不能。”
卷发女生触上程茉的眸光，不禁打了个寒颤，艰难保持微笑地说：“如果你不是很方便的话，那我就找别人吧。”
程茉靠在椅背上，姿态松散，拇指用力，扣住笔盖，“嗒”地一响后，她缓缓开口：“我很方便，但我的方便，是给那些需要的人，不是给你。懂？”
卷发女生僵立在原地，片刻后，表情难看地离开。
拽上天的高冷转学生一战成名。
但接触多了之后，大家才发现程茉并不是表面上那样。
罗音是她在这个学校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两个人也是因为画画结缘。
餐厅里，罗音抿了一口橘子汽水，看着打嗝的程茉啧啧摇头，追忆地说道：“当时大家都把你的目中无人传疯了，谁能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啊。”
“哦，那你真是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到了我冰冷外表下勇敢真诚热忱善良美丽动人的灵魂啊……”
“别别，我最多是慧眼识猪，可爱小猪猪的猪。”
程茉凉凉地翻了她一个白眼。
罗音枕着手臂：“我男朋友要去参加IMO比赛，IMO，世界数学奥赛，你听过没？”
程茉表情一愣，低下头摇了摇，她用叉子叉起盘子里的香肠，但几次都没有成功。
罗音边喝边说：“其实他们比赛的城市离我们挺近的，也就一个小时，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他。”
程茉敛着眼：“想去就去吧。”
罗音抓住程茉的手，眨巴着眼问：“你要陪我吗？”
“陪你干什么？”
“一起去看比赛啊。”
程茉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久到不知道罗音有没有看出来自己的异常，她装作平静地收起盘子，玩笑道：“你和你的约翰一起，我凑什么热闹。而且数学比赛，又不是篮球，我们也看不到人家解题过程吧。”
“好吧。”罗音撇了撇嘴。
最后，罗音的计划因为一场特大的暴雨取消，出成绩那天恰好是星期天，她冒着雨抱来一大堆零食，按响程茉公寓的门铃。她选择了在程茉旁边，蹲守比赛的新闻报道和她法国小男友的第一线情报。
罗音抱着爆米花，倒在程茉客厅的沙发上，优哉游哉地看电视。
而程茉这个变态，在一旁画画。
罗音咔嚓咔嚓地吃着爆米花，滑一会手机，再看一会程茉。
好像每到雨天，程茉的灵感就格外丰盈，像搭在露天晾衣杆上的湿毛巾，一拧一大把。
罗音摇摇头，又把视线重新投入到手机上，三秒后，她“啊啊啊！”地尖叫起来，扑到程茉旁边。
“我淦！我们中国队今年第一诶！而且！！！全员满分！！！”
程茉格外平静地回答：“哦，恭喜。”
罗音诧异地身子往后倒，观察着程茉：“不是，姐姐，您这也太淡定了吧。你知道全员满分是什么概念吗？是这个世界性大赛办了几十年了，有史以来第一次！而且我们国家队狂甩第二名好几分呢！”
程茉手不停，描描改改道：“大风大浪见多了，就能像我这么从容了。”
罗音：“岂止是大风大浪，你这简直是把海浪差点打死才能培养出来的淡定啊。”
罗音摇摇头，自说自话道：“我的妈呀，我看看都是哪几个大神，名单照片学校全出来了，有没有我老乡……竟然没有，诶！茉儿，你不是岳州的吗，这里有一个人是岳州的诶！！左三，我看看，好帅啊啊！我靠，感觉是哪位男团误入了学霸团。是岳州一中的诶！你认识吗，叫陈——”
罗音兴高采烈地擡起头，看到程茉的样子，讪讪住口。
面前的程茉表情平稳，指尖架着笔，似乎还在那里画画，可罗音明显看到，她的笔戳在画纸上，晕开出一个硕大的黑点。
她一动不动，黑点随着墨迹停留在纸上的时间递加，泛滥晕开。
窗外的大雨沿着玻璃房檐流淌而下，阴云卷走天空的明色，留下一片黯淡。
程茉的背脊明明那样笔直，却给人一种感觉，好像一推就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