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醒悟小魅魔(1/2)
易丛洲还有许多收尾工作要做, 陌影回到许久未回的寝殿,稍微缓了缓因收魂带来的反噬,紧锣密鼓地看起了蔺如尘的记忆。
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回来, 并不是对蔺如尘有什么舍不得的情愫。
子夕死那一刻, 他已直观感受到夺位的残酷,如果死的不是蔺如尘, 就会是易丛洲。
他回来,是想知道易丛洲的过去。
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中蛊的,想知道被易丛洲轻描淡写的过往, 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能量充沛, 又被闻人渡指导过,各方面能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查看回忆的速度极快。
从蔺如尘幼时看起, 身临其境,才知道他因为女装癖承受了多少。
亲近的人中,只有母亲一人能接受,其他人都暗自嘲笑, 说蔺家出了个不男不女的二椅子。
受尽了家族的冷落,父亲的厌恶, 旁人的诋毁践踏, 却因母亲的存在, 心中还存在一丝光明, 暗自坚持着。
直到父亲因纳妾与母亲发生争执,盛怒的父亲骂母亲生了个怪物, 被躲在角落的蔺如尘听得清清楚楚。眼泪决堤时, 又看见父亲掐着母亲的脖子, 直到她气绝而亡。
世界坍塌了。
道貌岸然的男人, 他叫了那么多年「爹」的人,把母亲的死亡伪装成自杀。
或许他是失手,可在蔺如尘看来,都不重要了。
他最重要的人已经死了。
亲手埋葬了母亲,蔺如尘在坟前跪了三日,再起来时,不管谁骂他贱人,他都不再入心。
陌影看得心酸极了。
翻过这一段记忆,他终于看到了易丛洲。
易家未没落时,与蔺如尘年纪相仿的他总一起玩耍。易家都是武将,每个子女都要习武,比易丛洲大两岁的亲姐姐偶尔也会与他们玩。
易丛洲小时候漂亮得像个团子。活泼好动,待人热情,比蔺如尘长得稍高些,总护着他。
听到其他世家子弟骂蔺如尘,都会给他骂回去,打了不少架,就算头破血流也一定要对方道歉。就算因蔺如尘受到别人的孤立,也不以为意,天天都要拉着他玩。
蔺如尘唯独对着易丛洲时,态度会软化一些。
一起练武,一起骑马,一起躲在树下逃避夫子。在榆钱树下,谈起未来,小小的易丛洲坚定道:“我要做将军,你呢?”
蔺如尘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我要让害我母亲的人死。未来,谁知道有没有呢?”
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是短暂,蔺如尘被继母下了蛊毒,为了自保,不得不师从蜀地蛊王。学成已是数年之后,蔺如尘回到京城,正巧易丛洲姐姐举办婚礼,故友重逢。
二人都变了,易丛洲更意气风发,蔺如尘冰冷沉静。
也都没有变,纵然多年不相逢,感情依旧如儿时那般真挚。
易丛洲一直没见过蔺如尘的女装扮相,真正看到时,易家正遭受着变故。
功高盖主的易家,就算行事低调,也受人忌惮。一日之间尽数入狱,更有无数旁支惨遭杀害。
墙倒众人推,父亲将蔺如尘叫到身边,逼他拿出最厉害的血蛊。
蔺如尘再一次恨意滔天,幼时,他保不住母亲,长大后,他保不住好友。
恨,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恨被权利裹挟的人。他想报复,他要将权利牢牢捏在手心。
蔺如尘备受忽视,正方便他暗中运作。易丛洲家破人亡时,他已将蔺家掌控,软禁了父亲,慢慢地将继母,兄弟姐妹,一个个在父亲面前折磨致死。
蔺如尘的父亲受了刺激,一夜之间发疯。
发疯好,疯子经得住更多折磨。
看到亲身父亲跪在他面前痛哭忏悔时,看到昔日嘲弄的人不敢造作,为他是从时,蔺如尘体会到了拥有权利的快乐。
易丛洲已到西北,蔺追云来询问是否要给他解蛊,蔺如尘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他有他的宿命,我亦一样。我逃出来了,又怎能被他再次拉入宿命之中?”蔺如尘早已不是当年因被好友维护,心中便暗喜感动的人了。
救易丛洲,就是与皇帝为敌,他是聪明人,不会那么做。
泣不成声的陌影关上记忆之门。
蔺如尘并没有说谎,他是被逼迫的,不是害易丛洲的主谋。没有立场指责他不救人,蔺家那么多人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救不救人是他的自由。
他哭泣,是因为从蔺如尘眼里看到了易丛洲的一路变化。
年幼的天真无邪,青年的踌躇满志,家道中落后备受打击,中蛊之后瘦如枯槁。
一帧一帧看过来,才知道易丛洲究竟背负着什么。
那是三重厚厚的枷锁。
第一重,尽孝而被辱,不能给父母颐养天年,独自茍活。甚至审到后期易父痴癫,被外人恶意揣测是为了脱罪而假装,他也不能为父母说一句话。
第二重,尽忠而受冤。易家忠心不二,却被皇上以谋反之罪,清剿彻底。
第三重,尽大义而被背刺,泰宁卫被强迫服毒,追随他的兄弟,因他成了卖国贼。
他瘦削的肩膀上何止一人,而是整个家族,整个泰宁卫,浩浩荡荡超千人。或许午夜梦回,在他的梦里,都是一双双眼睛。
而他,连身体都不能保全,蛊毒之痛从未停止,身体每况愈下。
希望都如此绝望,他想复仇,却不知身体能不能撑到复仇之日。
明明是天之骄子,明明才华横溢,明明军事奇才,该名垂千古的人物,却如此命途多舛,受命运捉弄。
陌影是旁观者,在易丛洲漫长的人生之河中取一瓢饮,都觉得苦涩难言,何况他自己。
心疼,心疼到无法呼吸,心疼到五脏六腑都紧缩。
易丛洲进房时,听到他的啜泣,看他泪流满面,戾气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他的眸子比暗夜更黑,比黑夜更暗,“你舍不得他?阿影,你舍不得蔺如尘,所以他死了,他如此为他伤心难过。”
他站在陌影两步之隔的位置,全身上下被嫉恨冲击得生疼。
“不是的。”陌影站起,扑到了易丛洲怀中,“不是的,丛洲。”
他哭得肝肠寸断,歇斯底里。
易丛洲怒火极盛,可看到陌影的泪水,还是不忍地替他擦去。
“就算你不舍也已经晚了,他已经死了,不会复生。”
“不是因为他。”陌影断断续续道:“丛洲,我、我……”
我放不下你。
易丛洲已经安全,不安自然消失。可不久之前,因易丛洲担惊受怕的心情,陌影铭记在心。
他终于意识到,他该做的,并不是让易丛洲知难而退,让易丛洲感到厌烦。
真正该拉扯开的,是他自己。
只要他对易丛洲的感情存在一日,他便一日放不下对方,不可能离开易丛洲去小世界。
陌影因哭泣说话困难,只能紧紧抱着对方,传递自己的心情。
手摸到一手湿润,他身体一僵,推开易丛洲,将他拉到灯下,“丛洲,你受伤了?”
腰侧有伤,不止一处。
“快叫太医过来处理!”
易丛洲没管伤,而是抓住陌影的手。
问题梗在他心中,他快要压不住疯狂的冲动,他需要一个答案。
“阿影,你为什么回来?”
陌影对他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态度弄得火冒三丈,红肿的眼睛瞪着他,“不是为了蔺如尘,是为了你!担心得不得了,看到他死,就想回来,看看与你是竹马的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满意了吗,还不叫太医,你想死是不是?告诉你易丛洲我不允许,想死你也要问过我!”
他的目光凶狠极了。
易丛洲一愣,暖流肆意地流向四肢百骸,暴戾顷刻消散。
因为陌影太生气,他后知后觉有些怕,破天荒地结巴了,“我、我听阿影的,现在就叫太医。”
“你叫什么叫,让岳黎去叫!”陌影强势地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在椅子上坐着,“不许动,要是你还敢随便对待身体,我揍你。”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着实有那么些狠绝的味道,易丛洲却笑了。
陌影气势汹汹地叫守在门外的太监去请太医,因「皇帝重病」,宫中有太医轮值,不一会就过来了。
见到陌影,太医震惊难言,人还愣着,已经被陌影拖入房中,“快给长平将军看看伤!”
外衣一脱,伤口便无处遁形。陌影这才发现,不止腰侧的伤,易丛洲后背也有伤。
只是腰侧的伤最深,血现在还没止住,不知流了多久。
陌影又气又心疼,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坠下的趋势。
易丛洲心虚地拉住他的手,被他甩开,不要脸地又拉了上来。
陌影这才握住了,等太医包扎完离开,警告道:“我丑话说在前头,有伤有病要和我说,如果以后再发生这种情况,后果会很严重。”都到这一步了,索性藏在心里的话都说了,“还有你手臂,也不要动不动出现什么伤口,下次再让我看见,我……我就去北苍国。”
易丛洲把他拉近,头靠在他腰侧,“不了,听阿影的,再也不会了。”
已经很晚,嘈杂渐渐归于平静。
皇帝寝殿日日有人收拾,陌影洗漱一番,躺到床上。
太监也给易丛洲擦完了身体,他一进被窝便抱着陌影,深深在他颈窝处嗅了嗅。
陌影放出两条魅影,让它们告诉闻人渡自己已到承国,免得对方担忧。
认清了自己,虽然就像怀孕一样,还没有完全接受,但已不会自欺欺魔。
他回抱住易丛洲,几乎同时,易丛洲的手臂收得更紧。
一夜晚担惊受怕,又哭又怒,情绪波动极大。
陌影直到这时才想起自己是孕夫,正想探探小家伙有没有事,小腹忽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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