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尺黄绫(第一更)(1/2)
清心殿的冬夜,总是较之其他殿落会来得更为冷清,原因自然是因为这院里,只有梧桐。
秋风起时,叶枯叶落,到了冬时便稀疏萧瑟,而一入夜,更是凄凉。
似乎将这些词句用于凤天皇宫,不太妥当,但用于清心殿,却还稍显清浅了些,殿名清心,是清去烦心,或是心已冷清,只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凤离霜安静的穿过廊道,穿过梧桐树,往清心殿而去。脚步声在昏暗的灯笼里,单调到令人心惶气短。
夤夜进宫,所求的,究竟是一个迟来的答案,还是一个已经泛黄的真相,翻搅着凤离霜近二十年来,一刻也不能安宁的心。
殿内凤清梦支着额,侧倚在扶手上,残烛的灯芯弯折了腰,浸在红色烛油里,间或发出一声噼叭的爆裂声。
四喜拿着披风上前,轻轻替她覆于身上,惊醒了似梦似醒的凤清梦,“晨风……”脱口而出的深情呼唤,顿住了门边人的脚步,顿住了四喜的手,也顿住了凤清梦凄然的容颜。
许久,四喜轻叹一声,将她夹杂着白发的长发拂于背上,替她把披风的带子系好,才悠悠道:“小梦,师兄已然逝去二十载,你又何苦折磨自己。”
“四喜……我这几夜,夜夜梦里与他相会,他总含笑不语,便在这清心殿里,时时伴我批阅那些令我厌之烦之恨之的折子……”凤清梦的声音嘶哑且悲怆。
凤离霜站在门外,早已燃尽的灯笼,笼着一园的冰寒。男子狭长凤眸里幽幽暗影如湖上的薄冰,闻言垂下双眸,一如那层薄冰掩着湖底的暗涌,将自己的心事藏匿于无人可及的所在。
四喜随着凤清梦的泪眼看向窗下那张形影单吊的塌,恍惚间,似也看到那一袭淡蓝长衫的师兄,听得她唤着师兄用茶的声音,自书中擡起头来,对着她,温润一笑,如那一缕照得冬雪初融的暖阳,暖入人心。
那是如此令人温暖的一个男子呵……
“小梦,到底当年,你是为了什么,那样对师兄?!”四喜吞下眼中泪意,沉沉的开了口,这件事,到今日,她也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年小梦与师兄两人,会闹到那般田地!
凤清梦一震,擡起头看着四喜,脸上表情说不清是后悔或者是无奈,她缓缓低下头,先是低低的笑了一声,那笑声是那么的苦涩,让四喜心里也有些发苦。
唉……都这些年了,自己又何必非要知道真相?四喜自嘲的摇摇头,她最终还是不忍心,听到凤清梦那样的笑,又看到自病后,便一直消瘦的身子,她又道:“罢了,当我未问也就是了。你这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小师兄的药,也还没到,你还是莫要太过劳神的好。”
凤清梦摇摇头,声音带着深深的惆怅,“四喜,当年,若是晨风随你而去,或许今日,我还能见到他……”
四喜身子晃了晃,一向平稳的声音也高了几分,“小梦!你胡说什么?!师兄他……”
“四喜,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你一直爱慕着晨风,自小便是,对不对?”凤清梦拉起四喜抓在椅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当年,我与晨风初识时,你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如今,为了我白白蹉跎了青春,这是我亏欠了你。”
“……你,师兄他……”四喜的声音有些发抖,如果小梦都知道的事,师兄,师兄他那颗如明镜的心,又、又……
凤清梦拉着她的手,起了身,牵着她往那窗边的塌而去,“是的,你师兄他也知你心意,只是你既不说,你师兄又怕伤你心,便也当做不知。”
凤清梦很感慨,晨风就是如此,总是用最让人舒服的方式与人相处,所以,这宫里,当时无人不喜他,而那些经常随侍在他身旁的宫女,更是个个倾心于他。
“来,坐吧。”凤清梦牵着心神恍惚的四喜,坐到了那从不舍让人落坐的塌。
四喜直到坐到了塌上,才如梦初醒,咬着唇半天不说话。
“往事如梦,我总想着,若有一日,霜儿不再恨我这个当娘的,也便是我该梦醒的时候了……”凤清梦斜斜倚在塌首,仰面看着那高高的梁,话里的厌生之意让站在门边的凤离霜一凛,握着灯笼木柄的手一时失控,生生将那木柄握断于掌。
这一声脆响惊动了四喜,四喜刚一动,就被凤清梦按下。凤清梦对她笑了一笑后,才看向门外:“可是霜儿?来了便进来吧,屋外天冷,莫惹了风寒。”
凤离霜又静立了三息,才擡步,缓缓跨进了门里。
四喜眼尖,一眼便看到他那提着灯笼的手正往下滴着血,连忙站起来,自怀里掏出手巾,急道:“霜哥儿!为何这般不当心?”
凤清梦也连忙上前,将他那灯笼递给了四喜,才摊着他的掌心,牵着他到灯火下细看,见伤口一寸有余,不长却颇深,且有木屑扎于肉内,连忙喊着放下灯笼的四喜,“四喜,快,快将那小药箱儿取来,再将灯多掌些!”
凤离霜低着头,不发一言的由着她翻看那血淋淋的掌心,总是清明的凤眸里,失神片刻,这,便是娘亲的感觉……吗?
直到四喜掌好灯,开始对着灯挑那些刺的时候,凤离霜才淡淡道:“你找我来,何事?”
凤清梦正在一旁为他裁剪那裹掌用的纱条,听到这话,剪刀张了好久。良久后,凤清梦才‘喀嚓’一声,将纱条裁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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