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二泡(2/2)
坐在桶中的林一一,只觉得全身的水份全往脸上跑了,大颗小颗的汗拼了命往下流,比现代她去泡过的温泉还要让人感觉到热血沸腾。过高的水温,让她的皮肤感觉到一阵阵的刺痛,这是和昨天不同的火辣感觉!就象钢刷一样从她的身上刷过。吃痛的林一一只能咬紧牙关,努力把脑袋放空,尽量忽视这种感觉。
桶边的冰婆手上拿着一堆的药,见水开始骨嘟骨嘟发出声响,一扬手,全倒了下去。
难受的林一一侧了侧头,只觉得这些药下去后,那味道更是苦涩中带着阵阵呛鼻的腥味,她闷哼了哼,屏着息问冰婆:“婆婆,你今天换药材了?这味道好腥!”
冰婆老眼一瞪,拍了一下林一一的头,佯怒道:“你个丫头,老婆子我为了治你,什么好东西全给你用了,你倒嫌弃起来了!”
林一一吐了吐舌头,冰婆这样说肯定不会是假的,心里很感动。她嘿嘿笑,撒娇无赖道:“婆婆,我只是说说嘛,别生气哈~嘿嘿,您老尽量,别跟我客气!”这无赖口吻,让冰婆和桃儿都放声笑了起来,随着这笑声,压抑了好几日的沉沉乌云,一下子云开雾散,全部消散无形了。
桃儿笑的最欢畅,她实在也是太过担心林一一了,现下里看到一一这般如往日的开朗乐观,她实在是太开心了,乃至笑到后面,还落了泪。怕让冰婆与一一看见,倒了大家的兴头,赶紧借着低头添火时,悄悄抹去。
或许有人会说,桃儿会跟着林一一跳下崖来,实在是太牵强,太过可笑了。
其实大家有所不知,桃儿此生,从小因为父亲病重,母亲倾尽所有心力照顾父亲,给予孩子们的关爱自是不多,也不是不爱,现实在那,生活的压力在那,纵是有心,只怕也是无力。
在桃儿仅有的家庭温暖中,也唯有那所谓的八年,八年里除去年幼不懂事的时间,自三岁记事起,父亲便一直缠绵病榻,随着病情一日日的加重,母亲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少,对她的关爱也便越来越少,加上当时妹妹尚在襁褓中,她所能做的更多的是带着妹妹,在父母膝下承欢,那只有在梦中才能出现。
所以,对桃儿来说,童年时的她,在那贫困的家里,当时的身份不异于是另一个母亲,一个只有付出爱却渴望被爱的角色。
当日随着墨羽凡离家后,她平日里牵挂最多的便是妹妹。只是,自归了墨府后,她只在十岁那年回了一次家并在家里过了夜,后来纵是有回,也便不再过夜,至十五岁后,她甚至都不曾回过了,只是差了人,送了银两回家,再等人回禀时,细细问过家里的一切事宜。
实在不是她无情,她这般的女子,最是贤良淑德,只是因当年第一次回家时,她却发现家人对她已经疏远许多。犹记得离家两年的她带着无限的憧憬与激动归了家,母亲却因为墨羽凡对其的慷慨,和父亲越来越有起色的身体,对墨家感恩之心甚深,回家一日便数次问到何时回府,直催着桃儿莫要耽搁太久,以免让主人家里诟病。
桃儿嘴上虽是笑着应说无妨,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的失落,直到她在灶上烧好了饭菜,正要进堂屋唤过父亲与母亲用饭时,看到刚从学堂回了家里的妹妹,撒娇的偎在父亲的怀里,对着母亲笑盈盈的说着今日先生教了甚么甚么,隔壁的阿牛又是如何如何的愚笨,当时年仅十岁的她,孤单单的站在门外,于那冬日的冷风中,看着堂上这一幕母慈父贤女孝的画面,她竟不敢如此理直气壮的走进去,生怕自己一踏进了里面,便会惊了这让她自懂事起,便想了数年,盼了数年的梦。
她也不知道她在那吹着冷风的屋外站了多久,直到那从小她一直带着的妹妹,从母亲怀里偏了头时,不经意的看到她的衣角,惊呼着:娘,娘,外面有人!更是害怕的把头藏入母亲的怀中,而母亲,嘴中只顾着安抚着妹妹莫怕莫怕,却不曾开口唤她进屋,还是父亲咳着让她进来。
站在屋外的桃儿当时只觉得脚上似有千斤重,沉的她迈不开步子。母亲不胜耐烦的唤着,怎么恁久不进来,如此行事,该如何在主人家里处事?她才跨出那早该跨出的一步,迈进了温暖的堂屋。
而那个她自小待如至宝的妹妹,方才从母亲的怀里擡起头来,怯生生的唤了声姐姐,便不再言语,带着陌生的眼睛打量着她。没有想象中的飞扑过来,更没有她想了日日夜夜的可爱笑靥,这样的妹妹,不仅对她来说是陌生的,更是让她伤心的。
而那一晚上,那一餐饭,母亲的筷子总是落在妹妹的碗里,吃着她带回来的上等米粮与墨羽凡特地吩咐管事的给她准备的肉与鱼,妹妹却对她还是亲热不起来,她黯然的埋头挑着碗里的米饭,无人关心她是否需要菜,是否吃饱,在父母与妹妹的心里,竟都认为她呆在那墨府中,顿顿吃的便应是这些,是享了福的。
桃儿默默的收拾了饭桌,灶堂,才向父母问了安后,急急的进了房间。她是期待着与妹妹同床而眠,再与妹妹好生谈谈,她未进过学堂,今日听得妹妹说的开心,她便想借着这话题,一是能与妹妹亲近了,二也是能从妹妹的话中,体会一下她不曾体会到的学堂之乐。无奈妹妹晚上吃的太饱,早早便眼睛直打架,上了床没一会儿便呼呼而睡,她原本还指望着的姐妹谈心,便也没了下文。
这一夜,窗外的月光照在起了霜的地上,泛出的冷光,生生的晃花了她的眼,晃酸了她的鼻。在这所谓的家里,她自离家后不曾流下的泪,一夜不停,仿佛要把那些年来所忍下的思念全给流光一般。
隔日一家人还在睡梦中,她便早早的起了床,烧好了水,煮好了粥,把厨房收拾妥当后,母亲才推开房门出来,而她已经穿戴收拾整齐,用冰了一夜的水敷过的眼睛,看不出红肿,她笑着同父母问过安后,便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在母亲连番让她让如何尽心安心呆在墨府的嘱咐中,推开了那扇她盼了二年,想了两年的家门,直到身后传来母亲关门的声音,和与此同时响起的带着宠溺的叱责着妹妹早起怎不多穿衣的声音中,她才楞楞的停下了脚步。
桃儿怔忡的站在门外的那棵老杨树下许久,久久后才掉头离去。
渴望亲情,期待亲情的她,在十岁那里,却被亲情所伤,这样的桃儿,直到今日遇上了一个为了她死也不放手的妹妹,你说,如何能舍得下?在桃儿那时的心里,纵是随着林一一这一跳,也当真是无怨无悔的。
这世间的事,其实从来都是如此,亲人与他人间,差别的无非是这心之所思行之所至是‘亲’否,所以,多少亲生的子女父母,无情更胜他人,而也有更多的所谓的只有养育之恩的父母却能使得那些毫无血缘关系的子女们,个个真心关爱真心付出。
所以,桃儿对林一一,不仅是满足了她对于亲人的定义,更是填补了那一直以来渴望不得的姐妹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