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母宫（1/2）
困母宫
再回到云浮宫时，站在高高的白玉石门前，关情发觉它好像比往日里更加庄严与震撼。
“关情哥哥！！”
杨宝妮大老远看见他，挣脱饶墨布满老茧的手，大张双臂朝着他飞奔而来。
关情一直低沉的脸色，也在看见她的那一刻露出了笑意。
“小掌门。”
他屈膝弯腰接住杨宝妮，一把抱了起来。
杨宝妮的个子比同龄孩子要矮小许多，骨架子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左右，很难看出来她已经快要满八岁了。
关情抱她在手里，没有丝毫重量感，轻得像个木偶娃娃。
她头上扎着两颗饱满的丸子，吊着银铃的发绳随她活动而空灵作响，与穿过她细软碎发间的风声相互呼应。
“关情哥哥，你惨咯。”
她把粉润润的小嘴凑到关情耳边，压着细嫩嗓音，小声说:“爷爷今天很生气，我也没办法救你啦。”
关情遥遥望去，见饶墨带领众多白衣弟子站在广场前的石阶上层，虽隔着几丈距离，亦能感受到他身上浓浓的严肃怒意。
杨世安与史清淮已经先一步朝着饶墨迎过去，东方长老与金椒长老亦紧随其后。
唯独关情眼角苦笑着抽了抽，步子走得缓慢，似乎还没做好被质问与训斥的准备。
“诶！大哥哥？！你为什么一直看着关情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关情哥哥？”
颜月走在关情身后，目光含笑地望着关情背影，竟没有注意到杨宝妮歪着小脑袋打量了他半天，还把看到的疑问直接问了出来，问得他一时尴尬不已。
关情回头随意瞧了他两眼，却是不以为意，见怪不怪的态度。
颜月捂着额头低头笑了笑，“小姑娘，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嘛。”
杨宝妮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圆润润的脸颊靠在关情肩膀上，侧头露出不解之状，“大哥哥，你说话好奇怪，我都不知道我看破了什么，只是问问而已，你怎么就承认了呢？”
颜月:……
关情:噗……
杨宝妮一手揽着关情，一手张开手掌伸至颜月面前，深蓝色眸子里泛起熠熠星光，像小狐貍第一次看见湖泊的颜色。
“你有糖果吗？”
颜月跟不上她跳动的思绪，显得有些呆楞，回神时杨宝妮已经缩回手，仿佛看透了颜月的心思，努嘴撇了撇，“看来你没有。”
颜月接不上小孩子的话，只能用微笑掩饰窘相，心里一个劲儿祈祷她不要再说话了。
杨宝妮乖乖趴在关情身上，倒真的没有再为难颜月，只是她那双纯净的眼眸直勾勾望着颜月，好似单纯的灵魂窥到了什么天机。
冥冥之中，有种谁也无法逃脱的宿命感。
这奇妙而又诡异的感觉，令颜月恍惚中心头一颤，无端有些不寒而栗，一刹那好似脱离了真实，往没有尽头的深渊里快速坠落。
然而当他稳住呼吸与思绪，再定睛看去，杨宝妮已经闭上眼睛，趴在关情肩头打起了沉沉的瞌睡，小嘴半蹙不蹙，时不时砸吧两下，好像吃到了甜甜的糖果。
颜月暗自调整气息，小幅度甩了甩脑袋，没再多想。
关情抱着杨宝妮来到饶墨面前，这会儿饶墨已经与东方长老、金椒长老寒暄并客套完毕，也在口头上简单地解决了某些事情。
饶墨看了眼关情怀里的杨宝妮，又看了看关情，沉默良久，最后只说:“长途跋涉多日，先安置掌门休息吧。”
关情低头小声应下。
回到客房四合院，院子里只有天镜谷的人，关情为杨宝妮拢紧被子，保持着最后的动作停顿片刻，而后叹息一声，目光沉重地走出屋子。
看见饶墨那阴沉沉的脸色，就知道杨世安已经把在云浮宫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讲与他知晓了。
但好在院子里除了他们二人以外，并没有多余的旁人，连史清淮都被杨世安支走了。
关情直接在饶墨面前跪下，低着头等候发落。
饶墨坐在石凳子上，虽脸色阴沉，开口却温柔和蔼，还有些奇怪的歉意在里面，“母宫……我也只在古书里闻晓过一星半点，取出来恐怕很难，性命能保，但你会受很大的罪。”
松弛眼皮下的眸子忽闪，望着关情流露出心疼之感。
他擡手，揉了揉关情头顶，“真不该让你们独自去抓与千妖城有关的狼妖，唉……”
这满含懊悔的话语里，仿佛暗含两层意思，一悔关情被种母宫，二悔……让他遇到了颜月……
关情擡起头，与饶墨不同，他清澈的目光里半分悔意也没有，“师父，小白鹤有办法，他说一点儿也不痛。”
饶墨五指微曲，缓缓缩回手，盯着关情，眼睑压了又压，心里一遍遍回味着“小白鹤”这个称呼，终是明白了，有些事情，除了接受，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阖眸移开目光，好似释怀，又好似无奈，“既然你觉得他比师父更值得信赖，那我还能说什么。”
关情愣了愣，跪着往前靠近一步，高高仰望着面容苍老的师父，眼神惊慌，“师父，您别这样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饶墨睁开眼，神色已恢复平淡冷静，还有几分严肃，“让他过来，我有话要问。”
话音落下，杨世安走到大门前，开门时立马侧身，让趴在门上偷听的小弟子们一叠叠地摔了进来。
被压在最下方的那个便是史清淮。
史清淮看了看板着脸的饶墨，又看了看无奈的杨世安，连忙挣扎着爬起来，驱赶师侄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待他们走后，杨世安跨过门槛，停在门口，身体往右一转，直面向倚在墙边的颜月。
他静静凝视颜月片刻，虽不怎么情愿，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师父请你过去。”
颜月犹豫了会儿，绕过他进入四合院，视线径直落在饶墨脸上，与一双苍老而严正的眸子对视。
他走到关情身边，没有说话，而是等待饶墨先开口。
关情拽了拽他衣角，挤眉弄眼地示意他跪下。
他微惊，低头看着关情瞪圆了些眼睛，“干嘛？”
关情见他不为所动，还装糊涂，一气之下，干脆直接命令，“跪下！这是我师父！装什么傻啊你！”
颜月迟疑几秒，叹了口气。
换作别人，他定是打死也不会跪，奈何这人是关情最尊敬的师父，若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难免会叫人觉得他心意不诚。
无奈之下，他还是并着关情跪了下去。
饶墨原本不太友善的目光随着他这一跪，竟悄然间变得温和起来。
“神鹿颜氏的少城主可还好？”
颜月目视地面，面无表情，冷淡至极，“嗯。”
关情被他这幅态度吓得不轻，害怕饶墨会感到冒犯，从而激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他若强迫颜月热情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主意，万般纠结之下，他只能低着头默默祈祷。
饶墨抚了抚拂尘，盯着颜月上下端详，忽而哈哈一笑，“行吧，既然你有办法取出母宫，那就有劳你了。”
关情听他语气还算平和，暗自松了口气。
颜月擡眸再次与他对视，眼里泛起丝丝波澜，终于不再显得冷漠，“您不和我抢母宫？”
饶墨轻轻嗤笑一声，“我说你为什么冷着脸呢，原来是担心这个。”
颜月眸子向后睨了睨，目光仿佛扭曲了空间落在了身后的杨世安身上。
饶墨读懂了他的意思，眸子在杨世安与他身上流转一番，随后呵呵一笑，刻意转移话题，“哈哈哈，世安说你需要准备一些东西，都是什么？我现在叫人去准备。”
颜月也不再去纠结杨世安心里曾经冒出过的不理智的念头，擡臂向饶墨拱手，恭敬道:“浴桶，烫一些的热水，毛巾，和乾坤袋。”
等他说完，饶墨给了杨世安一个眼色，杨世安便匆匆着手准备去了。
当所有东西准备完毕，热水倒进浴桶，摆在房间里，升腾起的水雾将整个房间都染得朦胧似幻。
关情用手指碰了一下水面，被烫得一激灵，立马缩回手指捏住耳垂。
“这么烫，是用来干嘛的？！杀猪啊？！”
史清淮抱臂靠在门边，贱笑着接了一嘴:“对，杀你。”
关情:……
换成旁人对关情如此，他定然已经与对方厮打起来了，可对史清淮，他却只有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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