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9(2/2)
她来不及穿鞋地下了床,急匆匆地往余水君的屋子跑去。走廊上传来她赤足吧嗒吧嗒的声响,然后她看到了靠在廊檐下看夜空的余水君。
目光对接的那一瞬间,余水君指了指夜空,示意她去看。重姿顺着她的方向擡头看去,一轮硕大又明亮的圆月挂在天空,仿佛触手可及。
药房里飘散着中药的清香,老先生坐在里间昏昏欲睡之际,重姿的到来让他清醒了过来。
“对不住了大小姐,人年纪大了就犯困。”老先生欲起身相迎时,被重姿制止了:“您别起来,坐着就行。”
关于余水君的过世,老先生坦诚相告:“余小姐从十三岁起就是药铺的常客,那时她还懵懂,什么话都同我说。”
重姿眼泪再次滚落下来,咯得眼窝酸胀地疼。老先生拉开一旁的抽屉,递给她一个小药包:“在眼睛周围滚一滚,会舒服许多的。”
随着老先生的娓娓道来,余水君的过往被铺在了重姿的面前。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孩,从尚不知世事的直白率真,到因他人嘲讽学会察言观色而变得卑微怯懦。
“她从发现自己的天赋到被毁掉这种天赋,也不过一年的时间。”老先生眼含热泪:“我还记得她随手在纸上的勾勒,她那时还很快乐。”
“即使那时所有人都在中伤她,瞧不起她,她都因为自己能够画出这些画而开心。”
“她说那是活着的自己。”
“有一天画死了,她也死了。”
老先生的手摸向早已凉透的茶杯,长叹一口气地松了手:“我并不觉得她的离开是痛苦的,或许是她找回了自己。”
“那孩子一直过得很苦。有时候看到她脏兮兮地拽着刷马桶的钱,从药铺跑过时,我都忍不住流泪。”
“她总是笑着的。我以为她的笑脸是天生的,直到有一天她再也不笑了。”老先生用手捂住脸,冲着重姿摆着手,已经哽咽地泣不成声:“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那孩子那么乖,我看着她从这么高,到这么高。”
老先生的手比划着一个孩子的成长,而那个孩子已经死去了。
嗯,余水君已经死去了,带着她曾经的苦难一起死去了。梦中的那轮明月,陨落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三娘?”送重姿过来的白果,此时并不在药铺内。阿荣包裹着客人的药材,听到重姿从里间出来寻找她,连忙接着话茬:“她送你进去后,就神色匆匆出去了。”
“她有说她去做什么吗?”重姿一边用药包敷着眼睛一边问着。她同老先生聊了一个上午,白果有什么事要忙这么久呢?
是占喜儿那边需要帮忙吗?那她是不是直接回重府帮忙比较好?
“姿儿!”白果的声音喝得她吓了一跳,她移下药包时,映入眼帘的是白果惊魂未定的面孔。
“三娘,你怎么了?”她的问候让白果连连退后着,白果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通行证塞给她:“快点走!去看你舅妈最后一面。”
重姿盯着那张通行证,目光幽深地直勾勾移到了白果的脸上:“这是哪里来的?”
“我捡到的。”白果慌不择言说完,又自觉离谱地改了口:“小南找人办的,是假的。但是我们跟查验的人通了气,所以你要赶紧走。”
两股沉重的力道压在白果的肩膀上,她努力平稳着呼吸,想起南放被带走时对自己说过的话:“我很快就会回来,没事的。”
“真的。是真的!”白果气息乱了,被带走的人怎么可能会回来?她昨晚就不该同意南放的提议的。
白果擡起手掌自打着耳光,虚得站不住往地上滑:“是我没用了,我扯不了这个谎。小南同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要换这一张通行证。”
“后来他们给了,但是小南必须被带走调查。”白果彻底跌坐在地上,如同失心疯一般捶打着自己:“我错了,我不该听小南的话。”
重姿愣愣地看着白果手中的通行证落到了地上,记忆好似潮水一般复苏了。
姿儿,你看这天上并没有月亮,还黑黢黢的。即使有月亮,即使月亮离我们那么近,近得触手可及又怎么样?
它听不到你,感受不到你,就像你牵挂在千里之外的人,这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而在你眼前的人,才是能看到你听到你,给你回应的人。不要总看到虚无缥缈的天上月,你要看看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