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不醒(2/2)
午饭时分,苏墨看着士兵送进来的饭食,蹙了蹙眉。平日的牢饭只有两样小菜,一碗白饭或是一个馒头。今日却添了一道菜,还是极为难得的青蔬,另外还加了一碗飘着蛋花的热汤。她对士兵苦笑着道:“小哥,今日的饭食如此丰盛,我是不是……就要被处死了?这是断头饭么?”
“你想到哪里去了?将军何时说要处死你了?”士兵喜笑颜开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今日是将军和程小姐订婚,卫所里就像过年一样热闹。严副将让伙房做了许多好菜,就连牢饭都丰盛了呢。”
“你说,今日将军和程姑娘订婚?”苏墨怔怔地问。
“是啊!听说是慕容夫人特意请人挑的好日子!你是没瞧见,咱们将军本就生得俊,今日装扮起来,可威风了。大家伙儿都在起哄,想让他们二人早日完婚,赶紧生几个小将军出来,哈哈哈~”士兵说得欢乐,全然没发现苏墨暗淡的眸色。
“苏姑娘,你赶快吃吧,要不一会儿就凉了。那个,我先不和你说了,哥儿几个还在等我吃饭呢。”士兵说完,就退出了牢房。
苏墨的脑子懵懵的,士兵和她说的话,她大部分都没听进去。她的口中就像吞了一把黄连,从嘴里一直苦到了心里。面前的饭食虽然比平日丰盛,可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她屈膝靠墙坐着,将头深深埋进腿间。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但慕容琅大喜的日子,她怎么可以哭呢?苏墨不想自己的哭声引起士兵的注意,只能极力压抑着心里的苦涩,而肩膀却因抽泣而不停地抖着。
与慕容琅相处的一幕又一幕就这么不请自来地冲进她的脑海。从开始的相互猜忌、怀疑、戒备,再到后来的彼此信任、协作、默契。他们共同经历过最危险的时刻,也有过最热烈的肌肤之亲。
苏墨清楚自己早已爱上了慕容琅,只是她不愿面对,更不能说出口。因为她知道,慕容琅从来不属于她,他只能是程玉姝的。然而尽管如此,当面对他订婚的消息时,她的心仍然像被人剜掉一样的疼。
苏墨的身上一阵阵地发寒,间或掺杂着骨节处隐隐的疼痛,渐渐地就没有了知觉。恍惚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叠翠庵。她跟着净慈师太从山上采药回来,乳母为她卸下背篓,疼爱地给她擦着脸上的汗。吃饭时,乳母有时候会像变戏法一样,给她手里塞上一个小小的白馍,那就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我想回去……”苏墨迷迷糊糊地说着:“我好想回去……”
士兵们是过来收拾碗筷时,才发现苏墨不对的。饭食一口没动,人却倒在了地上。有个小兵伸手一摸苏墨的额头,烫得吓人。
“赶快去禀告严副将!”另一个士兵道。
“嗯!”小兵一溜儿小跑出了地牢。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谢启暄带着一身酒气来到了地牢。原来,小兵将苏墨高热的事禀告严恺后,正巧赶上慕容琅、谢启暄等人回来。由于今天是慕容琅的好日子,严恺不敢惊动他,只让谢启暄先去地牢给苏墨看看。
谢启暄虽然在宴席上喝了些酒,但人还算清醒,勉强还能诊病。他进了地牢,看着躺在木板床上的苏墨,只听她嘴里不住地说着什么“乳母……回家……”,显然人已经烧糊涂了。
他开了个药方,让士兵照方熬药,给苏墨服下。整整一个下午,苏墨喝了两副汤药,但热度却始终没有退下来。
谢启暄看着阴冷潮湿、往下淌水的墙面,又看了看苏墨身上盖着的单薄的棉被,他一咬牙,让士兵去请将军的示下。哪知,士兵一连跑了三趟,可连慕容琅的面都没见到。谢启暄看着跑得呼哧带喘的士兵,气得一跺脚,转身便出了牢房……
此刻,慕容琅蹲在苏墨床边,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简陋的木板床上,苏墨依然昏迷。她眉头紧拧,脸颊因为高热烧得通红,嘴里不住地念着师父和乳母,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她本就瘦,现在更是瘦得几乎就剩下了一把骨头。
慕容琅自从被刺之后,就再没见过苏墨。现下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他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在得知当年事件的真相后,他本应立刻将苏墨从地牢里放出来,然而他却没有。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被自家害得家破人亡的姑娘,如何向她解释父亲当年的所作所为,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是有多蠢,也终于知道了自己是有多想她。他甚至想把苏墨的样子一寸一寸地刻在脑子里,此生都不忘记。慕容琅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轻轻握住了苏墨的手,尽管他知道这样做不对。
冰凉的触感似乎让苏墨有了片刻的舒缓,她以为是乳母真的回来了,紧紧握住慕容琅的手不放,闭着眼哭求道:“乳母,别走,带我回叠翠庵,好不好……”
听到此话,慕容琅一把掀开盖在苏墨身上的被子,双臂将她牢牢抱起,快步走出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