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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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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拾在队伍尾端,扶着墙的手一顿,过了一会儿从脖子后面摸出来一张叠得跟花似的符咒,质问道:“什么时候放的?”

“走的时候,这不是怕你出意外吗。”宋柏语气里有一丝无奈,拿着小白伞劈开一只魑魅的身体,无数黑雾笼罩着他的身体,一时没躲开被一只魑魅咬上了手臂,整个手臂顿时鲜血淋漓。

他低低抽了口气,忍着疼哄道:“别生气。”

窃声符有两种,一种是茶几下单向传声的,另一种则是现在这样可以相互交流的,只不过画这种符咒需要开坛设法,画一张就要耗费无数心力,还是一次性的,鬼市已经炒到有市无价,也就这土豪敢随便往他身上挂。

对面的打斗似乎一下子激烈了起来,唐拾听不到更多的,只能听见宋柏只简洁地留了三个字:“马上来。”

通讯切断了,唐拾拿下那张微微发热的符,用力按进掌心。

新鲜空气忽然涌了进来,被黑烟遮蔽多时的视线一下子敞亮了起来。

前面有人挥着手臂大吼:“这边这边!这边有楼梯!”

唐拾缓缓吐出一口气。

人们争先恐后地顺着铁质的安全梯往下爬。

唐拾察觉不对,这里的铁梯历经十多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加上完全没有维修,有一部分已经锈地断开,螺丝脱落了不少,看上去摇摇欲坠。

有人爬到中途脚下的铁栏断裂开来,尖叫一声死死抓住旁边的栏杆。

“别一起上去,重量撑不住。”唐拾张了张嘴,低喘着道,胸口由于吸入了太多烟雾,炸裂般得疼,嗓子一时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知道梯子可能会断裂,后面的人更加疯狂地往上挤,生锈的铁制品摇摇晃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就在最后一位服务生即将踏上铁栏的那一刻,螺丝彻底松脱,整条铁梯从被烧毁一半的建筑上脱离开来。

整个画面像是静止了一般,缓缓倒下的铁架和风中飘荡的雨丝都在火光中清晰可见,唐拾退后一步,抓住了身后被烧得滚烫的木扶手,连手掌上被烫得全是泡也无知无觉。

铁梯轰然倒塌,服务生手一松,退到楼梯边缘。

天花板已经塌了一半,飘着细雨的天幕在错杂的水泥钢筋里显露出来,唐拾左边是一路从舞台烧到三层的火海,右边是几十米的高空,火光映出他半边侧脸和尽数粘在脸上的凌乱发丝,他后退几步,终于支撑不住,虚脱似的靠到身后还未坍塌的三角区墙上,艰难地吸进几口炽热的空气:“我们聊聊?”

他一字一顿地叫出了那个名字:“周、白、桃。”

“——我应该没有叫错吧?”

周白桃迎风而立,一身服务生的装束早已被蹭得污脏不堪。

她摘下发网和头饰,一头长发随风飘开。

唐拾看着他,已经几乎认不出这是初次见面时那位小心翼翼又满脸惶恐的金器店员工,她皮肤柔嫩,发丝乌黑,青春靓丽,走在街上与这个年纪的普通女孩并无差别。

“你看看算活下来了,也免不了牢狱之灾,身败名裂之苦,可他们还是拼了命想把人踩下去自己活。”

唐拾觉得满身汗水在被过高的体温蒸腾,下方火场的热度扑面而来,整个人却冷得不住打颤,他咳嗽着,咳得满嘴血腥:“——蔡文娟……也是你下的手吧。”

周白桃目光闪了一下。

唐拾眼神里有一丝悲哀:“在那个饭店……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提到蔡文娟,跟提到王万麟的时候眼神一模一样。”

没有怨毒,没有恐惧,现在回忆起来,那莫约是至死方休的冷漠。

周白桃倨傲地站在高处,声音随风而逝,这个来自山村自卑又自尊的女孩,此刻竟美得惊心动魄:“你明白什么?唐拾,你以为你明白什么?”

“我十六岁家里人不让我读书,被蔡文娟带出来挣钱,她硬是跟人家说我成年了。”

“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我只知道自己勤勤恳恳干活,”周白桃歪着头,妩媚动人的眼里映着被烈火焚烧的半个剧院,“结果呢?我十七岁生日那天王万麟灌我酒,说喝了酒才算是长大了……然后把我带回了家。”

“我酒量很好,其实没醉,我喊了救命,想跑,想走,是蔡文娟帮着他把我拖回去的。”

“那天下了雨,跟今天天气差不多……我喊了救命……”

周白桃喃喃道:“但没人理我。”

少女和两个人在满是泥泞的地面上挣扎厮打着,鞋子和廉价的项链都拽掉了,脚上被水泥地面磨得满是血水,雨打着满是酒气的男人,落花和泥水混在一起,撕毁了一个少女的青春。

“后来我才知道那狗东西跟蔡姐干的什么勾当,不然你以为蔡文娟哪来那么多钱供她女儿上大学?”周白桃眼里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对了,她女儿跟我一样大。”

“姓王的让我跟他一起偷东家的东西,说是一直跟着东家干下去不仅危险还拿不到大钱……”

“为什么不报警?”唐拾掌心的符咒已经被揉皱了,汗水从额角留下来,流进眼睛,眼角生疼,但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去擦了。

“报警?”周白桃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用轻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道,“因为他手里有我的照片啊,我还要回家,我还要嫁人,我还要活着。我那时候才……十七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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