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他人即是地狱（2/2）
“是真的，他没骗我……竟然真的有魔神存在！”
李樱桃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番，冷漠地问：“你召本座前来，意欲何为？”
文佳佳本已打好腹稿，但面对真正的魔神，她还是紧张得说不出话，干涩的嗓子像被石头堵住，愣是挤不出半点动静。
李樱桃见她浑身颤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了半晌，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杀”字。
“杀？”
李樱桃蹙紧眉头，等了好一会儿，见文佳佳还陷入疯狂无法自拔，就轻轻弹了弹手指，将一束清气打入文佳佳的眉心。
文佳佳一个激灵，黢黑的眼睛变得猩红，牙疼似的扯着嘴角，吐出一连串名字：“章明娜，管小川，赵靖生，卢茨……”
李樱桃背着手，盲操手机，将文佳佳说的名字发至杨瑾的工作群中。
杨瑾看到后，第一时间将名单转发给大数据中心的张主任，让她协助调查。
“除了万晓华，剩下的都死了。”
缓过神的柳如意突然低低开口：“我亲眼看见文佳佳把他们都杀了……”
大米续上杯热水递给她：“喝点水，慢慢说。”
柳如意垂下眼，舌头死死抵住后槽牙。
朱霆烨见她脸色铁青，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
“不舒服就说出来，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朱霆烨轻声安慰道，“你别什么都憋在心里，尤其是工作上的事儿，更不要带入私人感情。那些事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你柳如意是魔神使徒，便是天上神仙都要让你三分颜面，你看到的那些事儿沾不到你身上，别上赶着捡不痛快。”
“那是因为我比较走运。”柳如意擡起头，眼眶发红，眼底充满讽刺、不甘和愤怒，“你们不会明白，为什么自古以来都是女鬼居多，而女鬼和婴儿的怨气最大……”
“有些人的嘴就是欠抽。”大米慢吞吞地变出一条长鞭，塞进柳如意手里，带着三分蛊惑地将她推到朱霆烨身前，“觉得心里不痛快，打一顿出出气就好。你瞧，沙包都是现成的。”
柳如意顺着他目光看向朱霆烨，耳朵尖腾地红了起来，将长鞭还给大米。
“对不起，我的情绪可能有点……不受控制。”
说完，她缓慢起身，对朱霆烨鞠了个躬，“抱歉，我刚才失态了，是因为……”
“不用说，我明白。”朱霆烨摆摆手，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我刚才说的确实欠妥，不是你的问题。”
大米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声“朽木不可雕”，便悻悻地将鞭子收了起来。
柳如意揉了揉僵硬的脸颊，重新整理了下思绪，又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将她看到的那些记忆娓娓道来。
“在文佳佳的记忆里，她已经死了，是混沌赐予她新生，赋予她复仇的力量……”
“文佳佳自小父母离异，被当成垃圾一样丢来丢去，全靠她奶奶将她抚养长大。因为不幸的童年，她养成了敏感自卑的讨好型人格。在她初三那年，她被亲生父亲欺骗，将奶奶藏起来的房产证偷给他还赌债，后来导致她和奶奶被中介公司轰出家门，流落街头。”
“那一年她中考失利，靠着奶奶捡破烂勉强生活。为了给她交复读学费，她奶奶将三个儿女告上法庭，才让她不至于辍学。那时文佳佳心里憋着一口气，她开始挑灯夜读，用勤奋弥补天分，不但考上了重点高中，还得到了一位老师的资助。”
柳如意低低叹了一声，接着说：“她很有绘画天分，那位老师给了她一个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机会。她很感激，以为自己遇到了贵人。殊不知这所谓的贵人，将是她一生的梦魇……”
柳如意稍微顿了顿，语速飞快地说：“她被老师的丈夫侵犯了。而被她视做母亲的老师，不但袖手旁观，还为了掩盖丈夫的罪行，对她进行了一系列惨无人道的PUA，直到她认为全是自己的错，得了重度抑郁症，那女人才肯放过她。但纸里包不住火，她和师公的丑事儿还是走漏了风声……那之后，舆论爆炸，恶心的男人就像隐身了一样，充其量只是个被勾引的可怜虫，而倒霉的罪魁祸首必然是那个臭不要脸、恩将仇报的学生小三……”
“那段屈辱的日子，文佳佳几次想要一死了之，可每每看到她年迈的奶奶，又不忍心去死。她发誓不能让那吃了一辈子苦的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只好茍且地活了下来。她发了疯似的学习，一天只睡四个小时，终于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可以重新开始。”
“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杨瑾忍不住问。
“怎么可能。”柳如意苦笑道，“来到新环境的文佳佳像极了一只敏感的刺猬，对身边的人和事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幸好同宿舍的万晓华是个热情开朗的姑娘，她用温柔和耐心让文佳佳渐渐放松下来。不久后，两人成了很要好的朋友，文佳佳的抑郁症也好了一些，她重新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也燃起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如果没有章明娜的邀约，假以时日，文佳佳或许真的可以让自己的精神回归正轨，而不是假装自己很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
“那时我傻傻的以为自己可以走出来，享受美好的未来。可章明娜的邀约，把这一切都毁了。”
祭坛上的文佳佳面容平淡，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惨事。
“章明娜把我和另外三个女孩骗进她的生日旅行团。那群畜生欺负了我们。年纪最小的女孩还被他们打了助兴的药……可是那妹妹药物过敏，当场就不行了。那群畜生非但见死不救，还将她扔进满是鳄鱼的湖里……”
“章明娜那个伥鬼全程都在录像，她用那些视频威胁我们，如果我们三个中有一个胆敢报警，就会把那些肮脏的视频传到网上，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被……被那群畜生糟蹋。到那时，我们就会全员社死，而他们，不过是去国外重新生活。用不了多久，人们就会遗忘他们，而我们，都要被打上“贱人”的标签，一辈子生活在口诛笔伐之中。”
“我们能怎么办？我们别无选择。”
文佳佳笑出两行血泪：“从那天开始，我们几个女生就成了那群畜生发泄的工具。我觉得自己好恶心，无论怎样拼命清洗，都还是越来越脏！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明明章明娜第一个邀请的人是万晓华，为什么她就可以没事？而万晓华，我最好的朋友，给我了希望后又转手把我推进深渊，她又凭什么……凭什么可以置身事外！”
“所以，你就对你的好朋友下了毒手。”
李樱桃轻轻问：“文佳佳，你真当她是朋友吗？”
文佳佳被她问得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当然，她是我理想的投射。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我是她该有多好。”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她知道我为什么退学，却只敢找章明娜大吵一架，还怂恿我去报警。”
“多可笑，要面对那些恶心事的人不是她，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万晓华从来不是她的朋友，所谓的友情更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
“那天回家我就吐了，发了大半夜的烧，我奶奶不放心，就叫邻居帮忙，把我送到社区医院。检查过后，他们说我怀孕了。”
文佳佳神经质地笑了一下：“奶奶很生气，她不停追问我孩子的爸爸是谁。我怎么知道那个孽种是谁的种，左右不过是个畜生。后来她以死相逼，我就如实以告，然后她就心脏病发作，差点死在医院。大夫说他们医院治不了，需要转到大医院去，可我手里哪儿还有钱，只能去求那群畜生。等我把钱筹齐，她却走了，连最后一面都不给我见。”
文佳佳受尽屈辱得来的救命钱终究还是没能挽回老人的生命。
那一天，她失去了人世间最后的牵绊。
当她为老人办理好后事，鬼使神差地走进超市，买了一把新的水果刀，打算杀死那些畜生，为自己，也为那些无辜的女孩报仇。
可她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那群畜生的底线。
毫无意外的，她死了。
死得很惨。
“他们像丢垃圾一样，把我的尸块扔进垃圾填埋场。”文佳佳歪着头，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我死了，可我又活了过来，还被指引着来到这个山洞……”
有个声音问她，要不要报仇。
她当然要，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要让那些畜生血债血偿。
文佳佳毫不犹豫地献祭出自己的灵魂，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复仇时刻。
她真的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仇人的生死，全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这一刻，她再也不是任人践踏的烂泥！
“你杀那些人本座理解，可是万晓华，似乎从未伤害过你。”李樱桃一脸好奇地问，“你又为何要对她下手？”
“因为她自认是我的朋友。”
文佳佳嗤笑一声，非常自然地说，“她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既已身在地狱，又怎么会让她孤孤单单的留在人间，当然是下来陪我啦。”
李樱桃闻言，轻轻叹息一声，呢喃道：“情可悯，行当诛。”
话音落地，地面突然闪现出一串血色符文。
暗红的光线像铁锁一样，不但缚住了李樱桃的四肢，更缠上了她的脖颈。
李樱桃不屑地冷笑，一把扯断身上的红线，塞进嘴里，嚼了个粉碎。
“你让她跟我说了这么久的话，就是为了困住我？”
她轻蔑地看向文佳佳，从容地打了个响指，“混沌，你莫不是被撞坏了脑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