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死境逃生（2/2）
她将冰冷的手掌贴在他后心窝上，没好气儿地说：“等会儿可能会让你很难受……当然，蛊王也会很难受，所以你给我坚持住，不准胡思乱想，我没空再分神救你。”
杨瑾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就觉得心口疼得要死要活，恍惚间，他听到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与此同时，一股灼热的白烟从他脚底板冒出，烫得他嗷嗷直叫。
“别叫了，越叫越疼，不如省着点力气。”李樱桃的声音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耳朵，“凝神，我都说倦了。”
杨瑾疼得舌头都大了，磕磕巴巴地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是我，小时候的我。”李樱桃的声音空灵缥缈，内容却是骇人听闻，“我小时候，就是这样被投进炼丹炉，被火烧得不要不要的……”
杨瑾瞪大眼睛，愕然地问：“我的天，你到底遭了多少罪？”
“数不清了。”李樱桃苦笑道，“毕竟在他们看来，我只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若能废物利用，让他们长生不老，才算是物尽其用……我死了，那是他们替天行道，除去一个大祸害，于他们也没有半点损失……”
杨瑾张大嘴，被烈火灼烧的痛苦竟奇迹般的减轻了不少。
“你准备好，那玩意儿的尾巴露出来了……”李樱桃的声音与另一个诡异的童声重合在一起。
杨瑾只觉心口一阵剧痛，一只微胖的小手从他的心脏里冒了出来。
他忍不住蜷成一团，发出痛苦的闷哼。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兔起鹘落，将小手的主人从他心里揪出，扔进炉心。
暗黄的火焰顿时发出幽绿的光芒，那孩子惨叫连连，与幼年的李樱桃别无二致。
几乎同时，李樱桃低喝一声“去”，将杨瑾的神识推出了黑暗。
杨瑾猛地睁开双眼，身上的痛楚已全部消失，而他对面的李樱桃却口鼻渗血，脸上被黑气笼罩……她无知无觉，嘴角显出一抹狰狞的冷笑，随即，一股浓烟自她体内冒出……
杨瑾手足无措地围着李樱桃绕圈，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李樱桃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应该去哪儿？”杨瑾凝结出一根青竹杖，“需要我给你疗伤不？”
“不用。”李樱桃无力地摆摆手，“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杨瑾摇头：“不知道，我本来在黑莲里，是一道白雾把我卷进来的。”
“这样啊。”李樱桃干咳几声，伸出手，“帮个忙，扶我一把。”
杨瑾想扶又不敢扶，生怕把她碰碎，小声提醒道：“你身上还冒烟呢。”
李樱桃低头一瞧，身上确实冒着白烟，闻起来有股烤肉的香气。
她咽了咽口水，笑着说：“没事儿，待会儿就好。”
然而话音未落，她吐出一口污血。
杨瑾担忧地看着她，歉疚地说：“是我连累了你。”
李樱桃抓紧时间调理内息，将一枚黑色虫卵从掌心逼出。
“你看，这就是蛊王的一魂一魄。”
“才一魂一魄？”杨瑾不敢置信地说，“只一魂一魄就这么厉害？”
“也不算很厉害。”李樱桃将虫卵递给他，“你先收着，慢慢炼化它。”
杨瑾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收入青竹杖中：“你还撑得住吗？”
“撑得住，休息一下就好。”李樱桃干巴巴地说，“跟我说说话，别让我睡过去。”
杨瑾紧绷住嘴角，思量半天，憋出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让齐佳图呼算计了。”李樱桃咧嘴一笑，不知牵动了哪处伤口，疼得她直吸溜鼻子，“还别说，那小东西确实厉害，就是跟我比，还差那么一截儿……”
她连说带比划，又呕出一口黑血。
“你少说两句吧。”杨瑾眉头紧皱，“真不用我帮你吗？”
“不用。”李樱桃捂着胃部，艰难地说，“以后长点心，别听大米瞎指挥。幸亏我也进来了，要是再晚一会儿，我就得亲自主持你的追悼会了。”
杨瑾低着头，苦涩地说：“对不起，是我太没用……”
“你又来了。”李樱桃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所有人面对惨事都能做到无动于衷……你败给了善良，不丢人。”
杨瑾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喃喃道：“你也很善良，可你就能……”
“那是因为我比它更惨，也更强。”李樱桃笑着打断他，“我和蛊王，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只不过我比他更强，所以他输得不冤……什么档次，跟我比惨。”
杨瑾不禁想到那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颤抖着问：“那个炉子……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李樱桃惨淡一笑：“我也不知道，我当年究竟是怎么从炼丹炉里逃出去的……”
她摩挲着下巴，吞吞吐吐地说，“我只记得醒过来，丹房就炸了，他们都说我是怪物……天知道炼丹炉是怎么炸的，那群该死的术士全都死了，连白夜来的便宜爹都被碎片刮花了脸……只有我，毫发无伤……”
说到这儿，她身上的白烟逐渐熄灭，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差点忘了，炸炉那天，老头儿最宠的小儿子死在了花园的水池里。他老娘非说是我克死的，要我给那小子陪葬。”李樱桃眸中闪过一缕阴翳，又笑了起来，“第二天，老头儿就决定把我绑去虫洞当祭品，可我命大，又活了下来，还遇见了我师父……那是朱青阳最幸运的一天。杨瑾，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李樱桃吗？”
杨瑾摇头。
“那是因为，我师父姓李，捡到我那天，刚好在青龙观的后院种下一棵樱桃树。”李樱桃顿了顿，继续说，“后来青龙观遭难，唯有这棵樱桃树，逃过一劫。”
“樱桃树的适应能力相当强，几乎各种土壤都能生存。”杨瑾别有深意地说，“我之前一直想，如果我是你，遇到那些糟糕的事情，会不会已经疯了？现在看，我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如果我是你，恐怕早就死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不至于。”李樱桃看出他信心受挫，赶紧劝道，“善良又不是错误，感性也不是，你现在有点钻牛角尖了，很容易滋生心魔。”
杨瑾眼角一颤，脱口而出：“你有心魔吗？”
李樱桃被他问得一愣，想了想，所问非所答道：“你养过猫吗？”
“没有。”杨瑾当即摇头，随后又补充一句，“在考虑哪个品种性格好。”
“猫的性格千奇百怪，脾气最好的，也有淘气的时候。”李樱桃笑着说，“大米每次变猫，都喜欢跟我抢水喝，喝完还不够，非要用我的水杯洗他的脏爪子，然后到处乱跑，弄得床单湿哒哒，稍微说上一句，就会把我的杯子推到地上。”
杨瑾笑道：“我看好多猫都这样，估计是手欠。”
李樱桃一说起猫，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猫这种小东西就是这样，你不能跟他没完没了的较劲，想喝水就让他喝，大不了吃点化毛膏，横竖是家养的，也不脏。心魔也是同意道理。”
杨瑾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你觉得心魔和猫一样？”
“道理是一样的。”李樱桃声音有些嘶哑，“你把它当敌人，它就会磨得你生不如死。可如果你只把它当成一只磨人的猫，那它也就是那么回事。”
“我觉得……也许你说得对。”杨瑾擡头，看向她的眼睛，“但真的很难能做到。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你这样积极的心态，至少我就没有。”
李樱桃“啧”了声，半开玩笑地说：“你再这么加班下去，早晚要得抑郁症。没事儿少看点案例，多听听相声，最重要的是，要学会调节情绪，哄自己开心。别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发泄出来才好……我要事事都计较，大米根本活不到现在，老早让我拿铁锅炖了……你要想养猫，不如看只布偶？我跟你说，养猫真的有益健康，还能预防心脑血管疾病……”
一聊起猫，李樱桃顿时来了精神，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起她的独家喂养秘诀。
黯淡的眼睛变得闪闪发光，有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之感。
杨瑾心里的草长得老高，但一想到大米那嚣张跋扈的德行，又觉得猫还是远观不要亵玩的好，于是暂时歇了接一只回家的心思。
他见李樱桃气色转好，开口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能动了吗？”
李樱桃点点头：“还可以。你是想出去转转，还是直接出去？”
“直接出去？”杨瑾睁大眼睛，“还能有这种操作？”
“你忘了，天地乾坤图在我手里，三界六道，就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李樱桃慢慢站起，意气风发地叉了会儿腰，“怎么做，你拿个主意。”
杨瑾毫不犹豫地说：“出去，省得夜长梦多。”
“好。”李樱桃双手一扬，祭出天地乾坤图，喝道，“开！”
下一刻，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
李樱桃抓住杨瑾胳膊，催动紫莲飞速遁入光柱。
杨瑾只觉眼部一阵剧痛，紧接着，什么都看不见了。
李樱桃也胃疼得要命，死死捏住杨瑾的手腕：“忍着点，很快就出去了。”
“我眼睛疼。”杨瑾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恐惧，“看不见了……”
他嘴巴张张合合，耳畔忽地响起一阵刺耳的轰鸣，刹那间头疼欲裂。
李樱桃后心窝一阵酸疼，擡手将杨瑾捏晕，随即催动紫莲，朝着光晕尽头全速冲刺。
而在这时，一朵黑莲凭空出现在隧道内，朝紫莲花瓣狠狠撞去，发出一阵让人牙疼的刺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