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2)
考虑好了吗?小姑娘自己想了一会儿,呜咽得愈加凶猛了,她终于朝傅老师怀里钻去,急急把脸蛋藏进傅纾羽绒服的领子,可劲儿哭。
那句愿意不愿意的,傅纾始终没听到答案,但她可能已经不需要再确认了,眼下,只管安慰怀里的人便好。
这样才对嘛,女人笑着抚摸都乐的发顶,有温润的液体滑过她的皮肤,一路跌进心里,傅纾打趣道:“哭吧哭吧,但是你嘴上的辣条油可不许蹭在我的外套上,很贵的,我之后还要养家,不可以再随便糟蹋衣服,买不起!”
小姑娘听着她不怀好意,嚎得更大声了。
有人宠,便有人恃宠而骄,这能力仿佛与生俱来,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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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山上忙活两天,等圈舍全都消杀完毕,才带着大包小包的奶制品下来,回镇上找桑珠去。
此前受灾死亡的牛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专家建议不再分解食用,最好统一就地掩埋。牧民们虽然觉得心疼可惜,大部分也遵从了卫生部门的提议。
平措阿爸收拾完山上的事之后,也牵头牛随他们下山,家里的房子已经鉴定完毕,可以放心入住,他想做顿牦牛宴感谢帮忙打整圈舍的这些朋友,另一方面,多事之秋,家里也该冲冲喜了。
阿爸的想法与桑珠不谋而合,家里的小青年个顶个都是好孩子,前些天血库告急,他们全都挽起袖子去献血,之后,也一直没有得到营养补充和合理休息。他们不在的两天,她生怕孩子们身体虚,这会儿丈夫一回来,家里也能放心住了,她便张罗着抱柴火烧锅炖肉。
院子里,平措推来台秤,他们要掂掂牛的重量。称完后都乐也被傅纾拉上去,她想知道小姑娘瘦了多少,之前在北城家里,她踩过电子秤,那时候还有47公斤,但是,现在肯定没有了。
只是,这人估不到45公斤就算,这春寒料峭的还穿着厚重大衣,上秤居然只有43公斤,女人的脸彻底黑了,她到底怎么蒙混过关的,这点斤两配献血吗?
而都乐看见傅老师脸色,深知苗头不对,赶紧蹦下来黏到傅纾身边打哈哈,连声说这台秤不准,一点都不准。
女人横她一眼:“那我们再去献血站那里测一回,看看到底多不准?”
“啊!那倒也不用!”她有点心虚,嚷着说自己饿了,推傅纾进屋去看桑珠做什么好吃的。
傅纾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严正警告她两个月内必须胖回来,不然,她一定会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家伙。小姑娘吐吐舌头,敷衍着点头答应。
她以为这样就算蒙混过关,不想进到厨房阿妈桑珠还要说她一遍:“怎么样,又瘦了吧!该瘦的,不听话得很,早餐都不吃,春节在家里睡四天,也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饭,有也是吃泡面。”
阿妈怎么还告状的!
都乐正蹲在灶前烤火暖手呢,她伸手去拉傅纾指头,要狡辩一二,擡眸便对上傅老师卷睫微颤的眼神,小姑娘猝不及防,她看见傅纾难过了。
都乐心头一紧,腾的站起来将人带到客厅,拉过傅纾的手微微晃着,刚烤完火的掌心熨帖又暖人,她哀求面色古怪的傅纾:“不要皱眉头,不要皱眉头,我会好好吃饭的,真的,我保证!”
女人看了她很久,随后轻不可闻“嗯”一声,她把头靠在都乐肩上,一点点消化自己的怅然。
傅纾这两天看着都乐和平措一家关系这么好,以为即便没回温城,她这个年也不应该太过寂寥,至少这么多人陪着。她还安慰自己,只要乐乐过得顺心,想留在宿乡也不是不可以支持。
可小姑娘的新年原来是这样过的呐,独自一个人,躲在安静的小二楼里吃泡面。
傅纾的鼻子酸了,她忍不住问都乐:“都过去了吗,乐乐?你心里的芥蒂真的都解开了吗,你……”
“乐乐,别活得像赎罪一样,你这样我该怎么办?”
“小榆说你可能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了,建议你回北城接受心理疏导,你觉得自己需要吗,嗯?”
傅纾突然间,挺无助的,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比较好。
说多了,怕都乐抵触,说少了,又怕她顽钝自苦。
刚才去救灾中心收拾行李后,小姑娘先带她回过一次隔壁的小二楼。这还是震后首次回来,都乐轻轻一推,吱呀一声门便开了,那天早晨跑得匆忙,锁都没有上。屋里如同被洗劫过一般,杂物、玻璃片落了满地,床一侧的简易衣柜也塌了,都是地震晃倒的,惨不忍睹。
傅纾一边陪都乐收拾,一边感到后怕,不知道这场地震是否真的过去了,感性上,她应该带人回北城去,但按照自己对乐乐的了解,眼下她绝对不会愿意走。
任期还剩两年多吧,要怎么熬?
那满柜子的黑灰色衣服更是扎眼,傅纾记得的,那时季安阿姨常同她聊,乐乐虽然不爱逛街试衣服,捯饬自己还是挺愿意的。她有一整柜的潮服,也蛮追求品牌标签……
那是不是现在心死了,一屋子黑,什么都无所谓?
那她这两天的笑容,又几分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