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2）

那些让周季安无法面对的悲伤也让她无从安慰，傅纾忽而心慌，攥着人细腕的手指也隐隐发抖，医院走廊的灯光分外明亮，她却落了满目阑珊，硬着头皮走到电梯前，她终于借着按键松开自己止不住发抖的手。

得镇定啊，傅纾暗暗地想。

周季安的病房在私密性较好的九楼，医生办公室位于另一侧住院部的七层，从病房到办公室，要下两层楼，穿过一整条幽长的连廊，都乐忽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被傅纾逮到逃午休而穿过寂静走廊准备去挨骂的心境，如出一辙的忐忑，不知道命运能否再次赏她一点侥幸。

一路暗涌的心潮临到办公室门口也未能平静，白墙上“肿瘤科”三个大字看得人眼眶发红，都乐用力咬住下唇，回头无助地看着傅纾，终究失了敲门的勇气。

那哀求的眼神看得傅纾心尖直发颤，才觉得季安阿姨实在过分，刚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又如何见得小姑娘这样难过的神情。

女人薄唇微抿，擡手轻轻抚开都乐下颚紧绷的力度，又顺势把人带进怀里，低声哄着别怕。有温热的液体淋湿了她肩头的白衫，傅纾喉间一哽，竟也有了逃离事实的冲动，可是，她不能啊，她不能的。

她答应过周季安，会陪着都乐走下去的。

不管如何，她还是狠下心，揽着小姑娘打开了眼前这扇门。

然而，就如阿图医生所说：接受个人的必死性、清楚了解医学的局限性和可能性，这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种顿悟。周季安选择保守治疗，或许是种释然，但对都乐而言，漫长昏暗的“过程”自这个傍晚伊始，世界遍地荒芜。

关于周季安的病情，小姑娘到底没有救命稻草可以抓。

奔波了一整天，一再的坏消息击垮了她，浑浑噩噩跟着傅纾离开医院，她终于崩溃地把自己关进傅纾家的浴室。

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是，随后进门的身影在浴室前定定站了半晌，也没有开门进去。她贴着墙，静静在门口听着，小姑娘啜泣的模样一点点在脑海里被还原，而站在灯影不分明的阴暗里，她同样伶仃。

傅纾是做得多，说得少的性格，在安慰人这一块的技能素来就没修满过，当年开解都乐多少是就着理论教材外加谢澜助攻，硬着头皮上的，眼下关心则乱，更是手足无措。

小姑娘不选择依附她，她亦不知道该如何去拥抱都乐。好在临时喊了叶榆带着小崽子过来，但愿有用。

浴室里的水声断断续续，偶尔还夹杂着阵阵微弱的啜泣声，女人的心更乱了，掏出手机又催了叶榆一遍。

天色随时间流逝越来越暗，一盏茶功夫后，门铃终于响起，傅纾如蒙大赦，快步上前开门：“怎么才来？”她觉得小姑娘已经把自己关在浴室里一整个世纪了。

叶榆白了白眼，大口喘气把手上拎着的纸袋往傅纾手里一塞：“祖宗，用餐晚高峰啊，你催得厨师要把我从店里轰出去了好不好，还才来！乐乐呢？”

傅纾蹙眉往浴室看了一眼，没有言语。

叶榆惊了：“还没有出来！你就让她自个儿闷着难过？这天气但凡再热点，她也要送医院了！”

傅纾不自在摸了摸况滢的头：“这不是等你来支招吗，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怎么办，乐乐或许也需要点独处的时间。”

叶榆啧啧了两声，烂借口，傅小纾怎么还跟个木头一样，以前对贺麦冬不冷不热，现在对都乐也这么不温不火。

她忽的想起了傅纾第一次谈恋爱的光景，贺麦冬为她冷冰冰的态度感到不满，两人动不动冷战，这人也无所谓。她教傅小纾偶尔也可以安慰安慰人，示示弱，别那么轻慢，哪个男的不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啊。那时候傅纾怎么说的，我们家没有安慰人的基因，无中生有也不能，我希望他坚强一点，不要浪费我的脑细胞。

都什么跟什么！

现在也是，知道照看周季安，知道交代她买吃的，知道叫况滢过来陪陪人，却不会自己主动安慰两句？

叶榆越想越无语：“让你哄哄人有这么难吗，我过不来的话你准备让乐乐在里面待多久？学一点啊，傅小纾！社会必备，恋爱必备，这是亲密关系的需求，情绪需求啊，懂？真的是，能浪费你多少脑细胞！”

傅纾捏了捏眉心：“那现在怎么办？”

叶榆真的想骂人了，傅小纾怎么可以这么笨呢，现成的工具人她都带来了，这都不会利用一下？

她勾腿蹭了蹭况滢的小屁股，又朝傅纾接过去的餐盒努努嘴：“马上八点了，况滢还在等她的小姨姨一起吃晚餐，懂？”

傅纾这下终于明朗，匆忙把餐盒塞回叶榆怀里，弯腰捞上况滢，马不停蹄朝浴室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