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2/2)
告别了川教授一行,三人穿过方才闹哄哄的广场,朝停车场走去。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化在行人鬓间,有不能白头的嫌疑。都乐显然没了来时的雀跃,她随手从花坛上捞了团雪,低着头边走便把玩,专注得不关心身边的任何事,八点一刻的街灯倾泻下来,照了她满身孤寂。
气氛很微妙,傅纾看得不是滋味,她知道小姑娘是故意的,借由对冰雪的兴趣,藏住所有她认为不合时宜的好奇。坦白说,才走向贺麦冬,她就后悔了,没想过小姑娘的冷淡会让人这么挠心。
傅纾忍不住了,上前拽住人想要说点什么,偏偏叶榆的唤声如警钟般响起:“你们俩去哪里呢,车在这边。”
卡宴的尾灯闪了两下,傅纾稍一停顿,解释的想法卡在了唇边,最后只淡淡重复了一句:“车在这边。”
傅老师的行为其实很诡异,但凡都乐现在留有一丝理性就该看明白,那人眉间锁住的不是一个满心欢喜接受示爱的人该有的颓态。
可是,眼下,她完全没有细究的精力,从来没热恋已失恋,原来歌里唱的是这种心境。
雪后的云层压的很低,厚厚的,遮天蔽日的乌云露不出一丝关于蓝天的缝隙。都乐的北城游来得匆忙,玩得漫不经心,走得更是失魂落魄。似乎她每一次来北城,都不尽人意,无论是炎热的夏,还是寒冷的冬,皆恶劣得谈不上一丝和风细雨,心情也是真的糟糕。
上车前,她望着远处灯光辉煌依旧的剧院轻轻呵了口热气,明天天气会好吗?
飞机会按时起飞吗?
她得离开了。
那位送了999朵玫瑰的男人后面没有再出现过,可终究是带了不同的心境,都乐每每面对傅纾,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竖起了无形屏障,幸好小榆姐每天都出现,她不至于太尴尬。何至于此,她和傅纾明明才是更亲密的人,那颗想瞒住傅纾的心,蓦的开始动摇了……
终于,傅纾的假期结束时,都乐的北城旅也结束了。依旧是傅纾送人去机场,车里的气氛有点沉闷,大冬天的,也不适合开窗,傅纾试着找话题和都乐说话,总想着再交代点什么,可是,她说不上两句就觉得兴致怏怏,是有些东西质变了。
车载音响里唱着《白桦林》,傅纾说:“耳熟吗,我记得以前你们高中午休起床铃声就是这首歌。”
她记得那时候,每当广播里《菊次郎的夏》钢琴曲响起,都乐的小脑袋就会贼兮兮地扒着办公室的门出现,一到《白桦林》的尾音落下,她又蹬着洞洞鞋表情狰狞地冲入走廊的热浪里……
她也还记得多年之前摆在舅舅办公桌上,小姑娘吃泡面被逮的处分单里,“都乐”二字签得龙飞凤舞。到底是建校以来的历史第一人,还是命运埋下的伏笔,注定了她会注意到都乐,相识相知,然后有今天的羁绊?
这两天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开关于贺麦冬的话题,她甚至都准备好了如何圆谎,如何掩饰复合的假象,如何灌输那些经世致用的教条,可是偏偏都乐什么都不问,她既要默认这种反常,还得假装无恙,满腔“肺腑之言”生生憋在了喉里。
傅纾郁闷地看着小姑娘值机、托运、查看手机,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说,实在堵得慌,这种感觉在心里无限繁殖,不爽得很。就这样各怀心思地走到了安检隔离带前,终于,那人舍得回头了。
机场的灯光很亮堂,小姑娘朝她扬扬嘴角,像所有准备暂别的旅人一样,忽地跑过来紧紧箍住了她,是需要一个体面的告别,所以自抱住人之后就垮掉的嘴角,都乐藏得很好,没让她看见。
“怎么了这是,舍不得我吗?”许是受了分别环境的影响,也有装作不知道小姑娘心事的故意,傅纾难得多了一抹感性,知道都乐抱得别有心境,她亦没有推开怀里的人。想起那天夜里小榆哄人的动作,她不由得擡起手,也学人一下一下顺着小姑娘的后脑勺轻抚。似乎这样,就能与那一晚失意的都乐共情,补上她无法言说的抱歉。
傅纾没说,有段时间,她一直觉得这个动作应该是她的专利。至少在都乐举目无亲的北城,事实就应该如此。所以,那天晚上,看着叶榆安慰小姑娘的动作,她挺吃味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她没得选。
亲爱的小姑娘,别失落太久,快点开心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