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种鬼邪法(2/2)
小的彻悟,小声问:“驸马真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些我们下人怎么知道,少问!”年纪大的说话,像模像样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憋了几秒,自己反倒先忍不住,低声道,“听说……”
又是“听说”二字,阿俏在暗揉了揉眉心,听见门丁道:“驸马本家,发生过一起不好的事。”
“什么事?”
大的左顾右盼,确认附近没人,凑到小的耳朵边上:“驸马是淮阳人,来京之前曾与淮阳当地的一个女子有过婚约,但那女子三年前……被邪僧分了尸!”
暗处,阿俏一震。
徐薇察觉到,扶了她一把。
阿俏紧紧盯着门口那两人,不自觉地动了神识,空旷的宅街道陡然刮起风来,吹得灯笼乱晃,把两位门丁吓得不轻,连忙住了口,瑟瑟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三年前,淮阳女子,邪僧分尸。
阿俏轻声道:“这府里的驸马,是元临。”
淮阳元府,那位体弱多病的元临公子,成芸的未婚夫。
……
夜里,驸马府内一片昏暗。
唯有靠西清苑,驸马的寝居处,门窗透着暗光。
院中有簌簌风声,枇杷树投落下的叶影随风摇曳,当天上的夜云将月挡住,影子消散,朝南的窗户被缓缓打开。
一身瘦衣的驸马站在屋内窗边,朝近处喃喃:“你来了……”
他的脸色极白,透着一股厚重死气,眼神鳏鳏,整个人瘦得像一把将要折断的竹骨。
院中空空,只有几棵枝叶茂密的枇杷树,月光被挡,树间一团漆黑。
对面屋檐上,隐去身形与气息的阿俏悄悄传音:“他在和谁说话?”
她的视角来看,正对着元临的窗户,因此枇杷树后的场景一览无余。那儿什么也没有,只有几块垫坛的假山石。
徐薇盯着元临,突然道:“他身后。”
阿俏定睛,看清情形,霎时出了一层冷汗。
只见元临身后,紧紧贴着一抹黑影。
屋内的烛光太暗,他披着头发,衣着松垮,遮住了大半身形。那抹黑影像从他身体里生长出来的,与黑发混在一起,难以分辨,有着薄薄的四肢与头颅,仿佛一面干瘪的人皮。
徐薇凝目:“种鬼术。”
种鬼术,阿俏曾在《奇术集》里见过,是鬼修研究出的一种邪门术法,目的是借命养鬼。
论鬼术,九州上者还得是已被驱逐至黑水的鬼修,其中宣氏一脉最为特殊,仅凭血脉之力就能豢养鬼物。之于普通鬼修,想要养成鬼奴,必须将其盛放在某一容器里,例如已死尸体的阴气、将死之人的病气,都能做养鬼原料。
在众多养鬼术法里,种鬼较为特殊——鬼物是不能暴露于日光下的,若鬼主想要其白日行走,须得挑选合适的人身做容器,将鬼物种在对方身体里,借其性命和血气供养鬼物,待鬼物成熟,即可完全占据对方的身体。
当然,这只是种鬼术法的大致逻辑,具体操作和细节的难度远超想象,九州近两百年来还从没见种鬼术出世过。
元临的生气已快被他背后紧贴的那鬼物吸食干净了,从他眼下的乌青和惨白脸色来看,最多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
难怪安怀公主着急,宁愿奔波也要敢去别城太初的古刹求愿。公主眉心的郁气想必就是平时和元临接触时染上的,鬼物不在她身上,而在日日与她亲密的驸马背后。
天云渐渐散开,月光重新洒落,院中景物变得清晰起来,元临仍然朝着离他最近的那棵枇杷树喃喃:“芸儿……”
阿俏听清他唤的是什么,眉头一皱,便瞧见贴在元临背后的那团黑气突然感知到什么似的,不安地蠕动,似乎要脱落下来。
几个寂然呼吸后,元临又唤了一声“芸儿”,那黑气脱离他的身体,雾气地从他身侧飘过,飘到窗外的枇杷树下,然后凝聚脱化,缓缓显出一个人影。
阿俏攥紧五指——
那道人影,是成芸。
月光洒落,成芸没有影子,如阿俏三年前所见那样,穿着素衣,头发微挽,站在枇杷树下,轻声对元临道:“我来晚了。”
元临呆呆看着她,擡起手腕,似乎是想要碰她。
可两人离得太远,隔着一道青廊的距离,他怎么探手也触碰不到成芸,反而忽然听得不远处,一道哆嗦的女声:“驸马,您在和谁说话?”
——
“糟糕!”
阿俏暗道不妙,立刻就想冲下去困住那被丫鬟迎春惊动的鬼物“成芸”,无奈她离元临的寝屋仍有一段距离,闪身过去枇杷树下已经空了,“成芸”化作一团黑气猛地往元临面上扑去。
电光火石间,院中猛然迸射出一道暗光——
阿俏咳了一声,勉强拧动左手五指,悬直的红线缓缓收紧,末端没入黏住元临身体的黑气中,硬生生将那黑气从元临身体里拽了出来。
黑气离体后不得滋养,化作一抹扭曲死魂,张牙舞爪地挣扎在红线下。
元临猛地睁大眼,身体一震,脱魂一样晕了过去,廊下的丫鬟迎春也在惊吓之下晕倒,被徐薇扶了一把,没有磕破脑袋。
“咳!咳!”阿俏连咳好几声,强行动用灵力,致使心脉受震,她的喉头涌上血甜气,努力半天才压下去,甩线将那鬼物捆住。
解决好那两人,徐薇移步过来,一声不响地往她灵台注入一股清和灵力。
须臾,脑海清明了些,阿俏抓住他的手压下去,摇摇头:“我没事,刚才运气急了点,不碍事。”
“宣融的御鬼术凭借的是宣氏一族的血脉之力,你强行用灵力催动,反噬心脉,谈何无碍?”
“我就是刚才太着急,之前在幻境里看过宣氏的御鬼术,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就用了,”阿俏白着脸笑笑,“说来,我是须臾树身,多亏了你,要不然就催动不了……咳!”
咳完,她唇边溢出一丝红,徐薇没再听她说下去,手袖一翻,抱着阿俏,连带着地上的鬼物和晕倒在屋内的元临,寸地消失在驸马府内。
——
千灯长街,热闹喧嚣。
客栈三层的某间清屋,落下一层绝对禁制。
阿俏屏息靠在枕上,一手忍痛捂住灵台,一手抵着徐薇的肩侧,急促道:“你打算在这儿和我灵合?”
徐薇动作一滞,本来都已经快碰着她灵台的额头生生刹住,手撑在阿俏身侧,道:“你心脉受震不能调用灵力,我用神识入你识海,帮你压制灵府异乱。”
神识入识海?阿俏慌张,唇角血还没擦干净,口不择言了,“那不就是神交!”
“……”
徐薇被她一番话搅得连生气的心思都没了。
阿俏口干:“没事,我自己调气就行。”
“不痛吗?”
“……痛也没事,我忍着点就好。”
此前她忍过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了。
徐薇定定看着阿俏,良久,端庄地起身,静坐到一边。
阿俏捏了捏手心,一手的汗。
刚才一进屋徐薇就把她往床上按,吓得她汗毛都竖了起来,还以为他意兴来了要趁伤将她吞了。
屋里烛光柔和,徐薇静坐在一侧。阿俏躺着调息半晌,翻滚的灵府依旧没有要安分的迹象。
没多久,经脉作痛,心口闷堵,强行调用灵力的反噬来了,只半盏茶的工夫,额角就渗出一层冷汗,攥着衣袖的手指不可控制地抖起来。
她睁眼看了徐薇一眼,徐薇没有要回头看她的意思。
哦豁。
阿俏边疼边想,她好像终于惹徐薇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