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2/2）
不吃嗟来的饭，那你还黏嗟来的詹大夫？
詹屏歉意道：“他就是这个样子，两位别跟他计较。”
这次的饭菜一改之前的作风，像样了，詹屏有些意外的看了聂安一眼，见云娘端着一盆菜上前，才知道掌勺的换了。
何子鱼给云娘让了个位，她豪爽坐下。
院门被人敲响，一伙人擡头望去，就见赵玠背着手站在门口。
“蹭个饭，可否？”
他是上司，谁敢说个不字啊。
聂安挂上一脸公事公办的笑把他迎进门，云娘替他安排碗筷，他一屁股坐到何子鱼旁边，慢条斯理的擡箸。
何子鱼正低头刨饭，碗里忽然被放了一筷子肉，他侧目瞅了赵玠一眼，赵玠面不改色地往嘴里送了颗花生米。
少东家的突然到访叫何子鱼跟聂安都摸不着头脑，两人合计了半夜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最后脑子缺根弦的何子鱼断定少东家或许是路过这里，恰好饿了。
那么是饿到什么程度，才会急得连那几步路都走不动，选择来蹭他们这磕碜的饭呢？
聂安听他说得那么中肯，表情那般笃定，只好默默闭上嘴。
他心说少爷啊，那赵玠在桌上谁都没理，就只给你夹菜，还夹了三次，三次啊！
聂安肩负着保护何家母子俩安危的重任，从此以后就格外小心赵玠这人。
但直到过年，赵玠都没再现身，聂安舒了口气。
大年三十这天镖局把伙计们叫了去，每人都领了五十两的年终奖，丘山随便扯了个淡，叫众人散了，却留下聂安跟何子鱼。
“你兄弟俩的能耐咱都看在眼里，少东家手边正缺两个侍卫，初六你们直接去药庄。”
聂安满肚子心眼转了十八个弯，笑道：“丘哥，我们可没做过侍卫的活呀。”
“那你们想赚钱么？”
何子鱼诚恳道：“想。”
“当侍卫每月固定四十两银子，此外还有奖金，以后更是前途无量。实不相瞒我曾给老东家做过贴身侍卫，平常只要保护好主子别让刺客伤到他就成。”
何子鱼心动了。
他每次出镖少说半个月，拼死拼活还没个伤亡抚恤金做保障，这番只要去守着少东家就能每月挣四十两，他觉得行。
聂安觉得这万万不行，既然赵家把工钱开得那么高，其中危险必然比出镖多出百倍，只怕他们有力气挣银子，没运气花。
丘山把镖局关上，约他俩去家里喝酒，何子鱼只想陪聂乌，推辞了。
今天云娘做了一大桌菜，何子鱼跑去医馆邀詹屏主仆一起团年，詹屏关上门，带着两个伙计以及一个吃白饭的阿泉来蹭年夜饭。
饭摆在客厅里，桌底下烧着极旺的地炉，屋里飘着菜肴和热酒的香味，外面下着大雪。
何子鱼蹑手蹑脚地跟在聂安和两个伙计屁股后面看他们放鞭炮，三人把那冗长的开门红挂在竹竿上，聂安点完火飞窜回来，顺便将他提到后面，又慌里慌张地冲不知何时跑去鞭炮
噼里啪啦，小毛在鞭炮炸开时一个旱地拔葱弹到后面，把无辜遭殃的何子鱼教训一顿。
震耳的爆响中，散着硝味的浓烟弥漫开，何子鱼擡眸望着那长杆和摇摆间不断缩减的红柱，忽然想起金乌城外那根焊地竹竿上被冰雪消解的两个红风车。
他极快地眨掉眼底的嘲弄笑意，在鞭炮炸完时跟着聂安等人进院子。詹屏眉目如画地立在屋檐下，蹲在他脚边的阿泉像条随时准备奔出去咬人的恶狗。
云娘端上一大尾蒸鱼长喝一声：“开饭！”
一屋子人中何子鱼最小，大家开了一坛酒，他本来滴酒不沾，但大家举杯时他也慌忙跟着碰杯，一饮而尽。
他差点吐了，强忍着喝下去后，刺激的液体热腾腾地滚入喉，辣得他后悔不叠，云娘给他换了酸甜的果酿。他满意了。
果酒度数不低，等大家发现后他已经把酒坛喝空了，醉意上头，他望着一桌子人，感觉像做梦似的不真实。
心脏忽然空得像被摘走。
小毛窜上他的膝盖，垫着脚瞄准蒸鱼后向他招呼一声，他赶忙给小毛夹鱼。
云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一人一猫：“这猫成精了，每次我进夫人房间时它都像防贼似的。上回我忘了盖米缸，回头一瞧，它蹲在缸子上给几只躲在旮沓角的耗子掏了一爪子米去！”
聂安心说你还没见过更奇葩的场面，笑指着何子鱼：“都是这祖宗惯的。”
詹屏略有些醉了，把脸拢在狐毛披风的大领子里发呆，聂安把他的酒杯收下，换了茶。
阿泉黏糊糊的贴在詹屏旁边，阿海阿水跟云娘划拳。
屋里欢声笑语，热闹得像百花齐放的春天。
何子鱼抱着小毛，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滑过，恍惚了好长一段时间。
看到大家笑，他也跟着笑。其实他到今天这种地步，哪里还笑得出来？
饭后他抱着小毛去看聂乌，聂乌一直在昏睡，到晚上终于醒来了，她屋里新帖了红窗花，二十支蜡烛把屋里照得通明，何子鱼将窗花一一指给她瞧。
聂乌顺着他的手看去，眼前一片模糊，她猜想她的孩子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于是竭力笑了。
何子鱼把泪光眨掉，蹭了小半张床蜷缩着躺上去，小声讲起老太太来后一家人生活的光景。
他讲着突然轻声问道：“祖母何时到呢？”
聂安知道他醉了，正打算来带他回房，猛听到这句疑问，忍不住低叹一声。
这小公子自那人声鼎沸的繁华世家来，如今好像只剩一个朝不保夕的病母，一只猫，一地冷灰般的瓢泼大雪。
厅里的詹屏醉悠悠地爬起来。
“压岁钱呢？要给小孩，压岁钱……”
这醉美人被医馆的伙计们东倒西歪地扶着回去了，云娘天昏地暗的收拾碗筷，聂安笨手笨脚的来帮忙，被她呵斥开。
“给我涨工钱——”
聂安：“一定，一定，我去送送詹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