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2/2）
他想起前朝的那些个败亡之国，越是处在那存亡之秋的时节，越会做些煞有介事的浩大工程，最后都被项羽们一把火烧了，连半点木渣子都没给疲敝的老百姓留。
观云台的外部足够震撼人心，里面的规格和用人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把穷奢极欲发挥得淋漓尽致。
就见楼下有三十号仆役分两列排开迎宾，都穿着上乘的布料一流的做工，清一色的广袖长袍，个个都像花似的，一个个恭敬的低垂着头。
楼上的阵容就更大了，除了专擅各种舞乐的歌姬乐师舞女，还有几百号娇滴滴的丫鬟。张权叫摆宴，立马就摆上点心酒水，舞乐在中间奏起来。
何子鱼观赏片刻，缓缓笑道：“此中欢乐，人间绝无。”
张权受用极了，应和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我往日也觉得此间甚美，今日一看，实在惭愧寒陋。果然华屋易成，佳人难得。”
何子鱼似笑非笑的环视一圈，把些个珠玉宝器都放在眼里，沉吟道：“可否上楼一观？”
楼上有二十来个雍容华贵的房间，里面的金银珠宝也不在少数，洗干净的少男少女随叫随到，红梁屋宇间燃着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的熏香，何子鱼闻了没一会儿就全身燥热起来。
他把香炉揭开瞅了一眼，拿剑柄把香碾灭，在顶楼上吹了会儿风，张权缓缓将手搭在他腰间，不急不缓的摩挲起来。
“我有一言，不知大司马能否屈尊一听？”
张大人为了博得对方好感，硬装了半个月文绉绉的雅士，方才闻了点香薰，就有点把控不住了。他低头在少年颈间轻嗅起来，丝毫没感知到那丝杀气。
“说。”
何子鱼挑起对方的下巴：“大司马振臂一呼，半个吴国都得发抖，这些年来吴国外疲内弊，少不了你一半功劳，观大司马日常所为，实在是个千古奇才，一家之栋梁，一国之朽木——”
张权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被揍了个眼冒金星，他力气也不小，但好死不死的，昨晚消耗太大了，今天就有点虚，没接住这疾雨似的殴打。
一时间拳脚交加，张权倒在地上擦了把鼻血，狠厉道：“劝你就此收手，从了我，我或可不做计较，若是不从，我有的是法子叫你后悔！”
何子鱼疯笑起来，挥起拳头猛揍上去：“后悔？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你这样的人了，早知道就该把季家的人头给你送来了，都浪费了。你也是糊涂，该躲着我才是，怎么还一个劲往上凑呢？”
他一脚踹在张权肋骨上：“早前你派去北边的人被方逊剁了，叫我丢出去喂了野狗。我那时还想着该怎么才能应付你，我真是糊涂了，杀了不就成了？”
狠厉的拳风把空气擦出一道道闷响，重重的落在张权心腹上，他痛苦的蜷缩起来。
“别打脸……”
何子鱼就专门往脸上打。张权面目全非，吐了口血，少年还在疯笑，抓着他头发狠狠往地上砸，然后跳起来踹，又在他身上蹦了几下。
观云台的丫鬟小厮吓得差点晕过去，屁滚尿流地把两个副手叫来，副手说道：“将军，再打下去，人就该没了。”
那人收了收笑，歪头看向他们，随即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他把手帕丢到半死不活的人身上，伸脚去踩住对方的脑袋，冷冷道：“死不足惜。”
“如何？”何子鱼一躬身，抓着张权的头发往上一提，对这翻白眼的人轻笑一声，缓缓道：“劳累你修了这么大个金窟，我笑纳了。”
守楼的一众侍卫姗姗来迟，提着棍子被小兵们拦到一边，两方打了起来，何子鱼抽出长剑在张权心口上比划了两下，众人吓得哭天抢地。
“何将军快快住手，此人若是死了，必得连累何尚书！”
他才住了手，提着剑将一众人来回瞅了几眼，忍不住又笑了几声。大家就颤了起来。
“什么啊，他都已经被我打残了你们才吭声。那些个侍卫丫鬟，散了吧，今后观云台归我了，你们要是想留就留，但没人会给你们发银钱，吃的穿的自己想法子。”
张权厥了过去，被小厮七手八脚的擡走了。
何子鱼漫不经心的在楼里穿梭，那五十号人把各色稀罕贵重的物品往外搬，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连桌案帘幕都没能保全。
丫鬟小厮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颤，何子鱼擡脚过去，将小丫鬟乱跑时跌散的头发抚到耳后。
他冰凉的指尖轻轻在小丫鬟额上点了点，柔声道：“唐突了佳人，罪过，罪过。”
说罢缓步下楼，一边低头理袖子，一边朝副手吩咐：“像什么厨房仓库都去看看，别落下了，这都是大司马的美意。”
副官应道：“连新打的耗子洞都掏过了，掏出二两米。”
何子鱼顿了一下，赞赏道：“可用之才。”
一行人乌泱泱的拉着三十几辆鼓胀的货车，气势汹汹地下了紫霄山，朝皇城里走去。
张权挨打的消息比刮风下雨还快，一下子就传遍京都，吴霖笑嘻嘻的躺在贵妃榻上：“哎哟，这孩子真是胡来，随便打一下得了，这下大司马倒下去了，可怎么办啊？”
他刚说完，小太监一溜风喊进门：“陛下，小何将军回来了——”
不一会吴霖背着手，立在降龙将军的办公房外，小兵们手脚麻利的清点货物，都没理他。
何子鱼朝吴霖见了个礼，吴霖扯起嘴角。
“爱卿，”陛下望着少年细皮嫩肉的脸，“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啊？太多了，朕怎么好意思收你的？”
“回陛下，”少年拢着袖子道，“臣知道您不好意思，所以马上就去销赃。”
吴霖：“……”
前些天季家的宅子被聂昂强卖给寺庙了，和尚们哭爹喊娘的跑来皇宫哭诉这笔买卖的前因后果，才走没一天，这小强盗又捅了蚂蚁窝，还把他这当临时仓库，却不打算给他一点好处。这真是岂有此理！
陛下也不跟他客气，在成山的物品前游走，怀里抱一个珍宝，手上拿着两个贵重物，朝何子鱼嫣然一笑：“朕有将军，何愁江山不稳？”